天鹅无言以对。他坐到水妖身边的另一架秋千上,冰凉的金属链刺痛他的手:「我常常都……感觉自己是为了与他相遇才会被创造出来的,我存在,是为了成为他最需要的样子。」
「爱情让每一个傻子都这样想。」水妖翻了个白眼,「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呢?你不是为了任何事情而存在的,你就是……存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背后没有一点意义,是吗?」天鹅低下头,「像我这样古怪的存在,却没有任何使命在等着我,我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文前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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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 | Swan Lake (Bourne) |
关系 | Prince/Swan |
分级 | Explicit |
角色 | Swan, Prince, 原创角色 |
其它 | Asexual Character, 自杀尝试, Explicit Sexual Content, Orgasm Delay/Denial |
信息 | 章节:1/1 字数: 24624 字 |
写在前面
皮站长请收租,圣诞快乐!明年希望也能继续在鹅站一起搞鹅,谢谢你让我萌了鹅。感谢特别会夸人的扣扣帮我试读,她的哀嚎(?)让我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了XD
本文别名:小美人鹅。哦对了,这篇的鹅鹅是无性恋(。
仍然有自杀相关内容,读起来可能会很艰难,如果读者心情不好就把这文放一放,先去过个好节,或者是来看看这只小傻狗吧!
There’s a Place for Us
正文
天鹅从不知道下沉是什么感觉。毕竟,他是天鹅——他可以降落在大地,他可以潜入到水中,但他不明白下沉。
直到他撞见王子投入湖中的那一天。
不,不是他们初遇的那一次,是王子第二次投湖。
那一天,天鹅发现自己正在无助地下沉,空气仿佛泥沼,大地如同漩涡。那一天,他发现自己必须承认,他不知道王子到底想要什么。
水妖的歌声引领他飞向湖心,王子的头在水中若隐若现。他飞速冲入水中,一刹那化为人形,寒冷涌入他的眼睛。他托着王子的腋下把他拖出水面,发出凄厉的悲鸣。王子趴在岸边,水从他口中翻涌而出,倒在冻土上,漫过天鹅的小腿。之后他倒在天鹅怀中放声哭泣,头发像水草般缠着天鹅的手臂。乌云阴沉沉地压向他们,雪花沾在王子单薄的衬衣上,渗进他的皮肤里。他或许是想冻死,以防他不能淹死。
天鹅把恸哭的王子一路抱回城堡,呼吸在面前凝成迷雾,重量压弯他的身体。人们在城堡前的草坪上远远看到他们,尖叫,奔走相告。有人推来了花匠的推车,但他不肯放下王子。他踉跄着踏入休息厅,把王子放在沙发上,脱下他湿漉漉的衣服。王子皮肤冰凉,连眼泪都是冷的。天鹅抓起一条绒毯,紧紧裹住王子。毯子上印着雪白的天鹅,红色的喙如鲜血滴落。
他对其他跑进休息厅的人说:「去找女巫,快。」
天鹅抱住王子,用手臂,不是翅膀。这些日子,他已越来越熟练,用人类的手臂来拥抱王子。翅膀或许很大,能遮盖住王子的躯体,但却不像手臂那样灵活。他可以抵达王子的心脏——他把手伸进毯子里,试图温暖王子结冰的胸膛。
「别——」王子抓住他。
天鹅收回手。他抱住王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在下沉,陷入深渊,他的头阵阵晕眩,身体逐渐丧失力量。
王子的泪水从他眼角不断流淌,水汽笼罩着他,再厚的毯子也无法将他擦干。空气中有种冻结般的宁静,让天鹅手足无措。他想起自己飞向南方的同类们,如果可以,他真想问问他们,温暖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忘记了。
女巫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她带了很多人。天鹅把王子交给她,默默地走出了房间。王子没有呼唤他留下。天鹅松了一口气,但他为此感到愧疚。
他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卧室穿上衣服,走到城堡外面,摇晃着在薄薄的雪上留下新的杂乱足迹。有人伸手扶他,他摇摇头,谢绝了来人,向着空旷的草坪尽头走去。在成片的树篱前,湖中水妖正在秋千上坐着,好像已等候他多时了。
「为什么……又一次发生了?」天鹅恍惚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上一次……有人背叛了他,可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水妖的长裙伴着雪花飘舞:「那么,可能这和背叛无关。」
「那到底和什么有关?是因为我不是人类吗?所以我不懂?」天鹅冲动地问,「你能帮我吗?让我理解痛苦是什么……」
水妖长长地叹息:「你说你不明白痛苦?在你差点失去他之后,你却说自己不懂痛苦是什么?」
天鹅无言以对。他坐到水妖身边的另一架秋千上,冰凉的金属链刺痛他的手:「我常常都……感觉自己是为了与他相遇才会被创造出来的,我存在,是为了成为他最需要的样子。」
「爱情让每一个傻子都这样想。」水妖翻了个白眼,「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呢?你不是为了任何事情而存在的,你就是……存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背后没有一点意义,是吗?」天鹅低下头,「像我这样古怪的存在,却没有任何使命在等着我,我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我们谁不是呢?你觉得单纯当天鹅就不古怪?脖子那么长。人类就更别提了。」
天鹅笑了。他居然笑了。他轻轻用脚撑住地面,摇动秋千,说:「有时候我真想恨你,但太难了,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不去陪着他?」
「……我太害怕了。」
「怕他不再需要你?」
「怕我误解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我还以为我救了他。」
他的确救了他,不是吗?从那间窗户紧锁的、令人窒息的病房里。在水妖的魔法帮助下,他相信自己像个神话中的生灵,闯入煞白的房间里,将羽毛散落在王子的床上。但是,当他看到王子失焦的目光时,才意识到他脑中的神话有多空洞。
天鹅让王子抱住自己的脖子,好能背着他飞走,但王子的手臂只是软绵绵地瘫着。他站不起来,也不说话,眼睛一直看着一个不存在的远方。王子像是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毫无戒备地游荡。
最后天鹅只好放弃翅膀,变化出手臂,把王子抱了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天鹅有些恐慌,他甚至不知道王子愿不愿意跟他走。
天鹅抱着王子跳进王宫花园的水池里,水妖开始歌唱,他们从千里之外的湖泊之中冒了出来。他背着王子来到林中一个废弃掉的护林人小屋中,过了一整天,王子才稍微恢复了常态,精神恍惚地用手抚摸着天鹅的脸颊,问他:「你是真的吗?」
他以为他不是真的。天鹅伤心得无以复加,但看到王子恢复神智的模样,喜悦同时涌上心头。他跪在王子跟前,把头靠在他肩上,向他保证自己是真的。王子的手仔细地抚摸他,从他光滑的上半身的肌肤,到长满了羽毛的腿,他抚摸他额上的黑色凸起,红色的嘴唇,雪白的脖颈。所有那些天鹅认为自己古怪的地方,王子都用充满爱意的手来抚摸。
天鹅情不自禁,唯有向他恳求,求他成为自己永远的伴侣。王子的脸上有种出神的狂喜,那种笑容天鹅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说这是他想要的一切。他说天鹅是他想要的一切。然后他吻了天鹅。
直到那时天鹅才明白,拥有人类的嘴唇可以做什么。他突然懂得了那个水妖讲过的小美人鱼的故事,他愿意失去声音,他愿意放弃翅膀,他愿意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他可以化成泡沫,他可以丧失自由。这些和王子的吻比起来,算什么呢?
秋千自己晃动了起来,水妖的歌声驱动着它。天鹅握紧冰冷的金属链,一次一次地荡向高空。地面如此短暂,却又无处不在,天空恍若永恒,却无法真正抵达。
藏在阴霾之后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你明明曾见过它,知道它应当就在那里,但它不肯出现。下沉的感觉再一次向天鹅袭来。为什么王子不能一直都露出那种美丽的笑容呢?或者,他应该问,为什么自己不能让王子一直露出笑容,永远不再忧愁呢?
天鹅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走回城堡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勇气迈入休息厅的,大概是寒冷麻木了他的头脑。休息厅的门关闭着,室内只剩下了女巫和女巫的助手。王子面色苍白,蜷缩着躺在沙发上,紧紧握着女巫的手。他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睡衣,贴着他没有血色的身体。
「他大概不会有事,我们打电话叫医生过来了。不敢冒险送他去诊所,你知道的,人们会认出他。」助手对刚进门的天鹅耳语。
天鹅点了点头,紧张地揪了揪腿上的羽毛,向沙发走过去。他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女巫和善地和他打招呼。王子抬起头,直直望着天鹅,蓦地从女巫那里抽回手,犹豫地向着天鹅伸过去。
天鹅飞快上前抓住那只手,坐在他腿边,垂下头,像是在等待裁决。
王子的声音在颤抖:「对不起……」
天鹅抬头看他,深感迷茫:「对不起?」
「我让你失望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天鹅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王子满脸羞愧,偏过头去,像是不敢再看天鹅。天鹅无言地摇头,伸手捧过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我没生气,你没让我失望。」天鹅的喉头有些哽咽,「别傻了。我都快要担心死了……」
「我不是想要丢下你,我……」王子的手指攥得那样紧,「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就真死了。」
天鹅深深地吸了口气,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吻他。原来,他还没有失去他,原来他确实救了他,原来王子还想要和自己一起活下去。他轻触那双冰凉的唇瓣,生怕自己碰碎了美梦。
女巫拍了拍他的肩:「你陪着他等医生吧。有事就在门口喊人,不要留他一个人。」
天鹅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王子,但他太害怕任何一个问题有可能刺伤他,于是他什么都没问。「别再乱想了,你好好休息一阵,我就在你身边,好吗?」
王子笑着点了点头。天鹅惊叹地看着他的微笑,好像死亡已经被抛在遥远的过去。他实在忍不住,又一次吻他,比上一次要用力,压着王子的肩膀,吻得他陷入软绵绵的靠垫里。王子仰起下巴,轻柔地回应着,抱住他的身体,手指摩挲他的后颈。
他化为天鹅的形态,把身体挤在王子臂弯里,用脖颈绕着他。他和王子紧紧相缠,用自己高得多的体温去融化他。王子发出舒服的叹息,梳理天鹅的羽毛。天鹅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王子的手停下了。又是半晌没动静,天鹅以为他睡着了,但他一睁眼,却发现王子正满目忧愁地仰头,从屋顶中央凸起的玻璃望向天空,阴影投在他微张的唇角。天鹅在无助地下沉。他没有动,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缩在王子怀里,贴着他起伏的胸膛,看着他伤感的目光。天鹅环视房间,茶几上的水果刀,壁炉旁的火钳,凡此种种能伤害到人的器具,都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医生在接近傍晚时赶到,她把皮箱往茶几上一丢,脱下衣帽挂起来,向他们招招手,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王子:「除了检查你的身体状况,我还得和你聊聊都发生了什么,话题可能会有点艰难,你可以吗?」
王子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可以。」
「嗯,你想要天鹅也留下,陪你一起?还是?」
天鹅敌视地盯着医生。当然他要留下,这有什么可问的?
但他听到王子说:「不……我们还是单独聊吧。」
天鹅惊讶地看着王子。王子颇带歉意地回望着他。
医生仿佛很了解似的点点头,对天鹅说:「好吧,那请你先出去吧。」
天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抗议地向她嘶叫,跳下沙发,威胁地冲医生扇着翅膀。医生皱了皱眉:「人们不是管你们叫什么……哑巴天鹅吗?你倒是很多话啊?」
天鹅作势要冲上去啄她,王子在身后喝止他,用手抓着他的翅膀,把他抱起来,向医生道歉:「他今天有点激动……都是我不好。」
不,不是你不好。 天鹅用头拱了拱王子的手,胸口一阵疼痛。他试着让自己不去细想王子的决定。为了不让王子为难,天鹅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医生跟在他身后,把门在他眼前关上了。天鹅愤怒地呜呜两声,在门口趴了下来。
女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轻轻蹲在他身边,黑色夹杂灰白的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脑袋。她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和我去厨房一起等?我做了花草茶。」
天鹅没有回答。女巫又蹲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脖子,站起来:「需要我就去找我。」
直到太阳落山,医生才打开了门,看到在门口趴着的天鹅,说:「去帮忙把助手叫来,然后去找女巫,在厨房等着我,我得跟你谈谈。记得变成人。」
天鹅怀疑地看着她,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关上了房门。
厨房里溢满了女巫做的花草茶的香气,熟悉得让人放松,天鹅其实自己喝不习惯,但是,每次王子喝完茶,天鹅都会很喜欢他口中的那种味道。他会用舌尖一点点地品尝王子,沉浸在与花香混合的独特的肌肤气息中,看着王子的睫毛在阳光下轻微颤动,抚着他柔顺的头发……
天鹅愣在那里,直到女巫又叫了他一次,他才反应过来。他坐到小圆桌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这是另一种他喝不惯的东西,但他现在需要一点苦涩和精力来帮助他。他套了一件白毛衣,陌生的毛发让他脖子有些发痒,厨房的暖气很充足,好像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舒适的地方。
医生姗姗来迟,她从来都是个很直接的人,一坐下便切入话题:「我希望他能去医院——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我们也确实有值得信任的精神科医生可以过来,但我也没法保证每周一小时的咨询和一大把药物一定就足够,他的精神状态……如果他需要参加团体治疗呢?如果他需要住院呢?我的建议是让他去医院。」
「我很遗憾,目前我们只能这么做。」女巫摇了摇头,「更何况他有过被强制收容的经历,在这里比在医院能他感到更安全。如果他暴露在公众面前,危害肯定会大于帮助。而且,女王会采取一切措施来试图报复我们——」
「王子是个成年人了,她没资格管他住在哪里,和谁一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医生有些恼火地敲了敲桌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是女王,『国家的脸面』。她很没用,但人们仍然给予她权力。」
「哼,也许借着王子失踪的风浪,这一次能成功废除王室呢?那之后他就不用躲着了,因为他不再是王子了。」
「我也希望能如此,但……面对现实吧,即便王室就此终结,一旦回到公众视野,他很快就会被冠上『灭绝王室的末代王子』的称呼,此后再也无法逃脱这种恶名,小报不会放过他的。」
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是对的。可是……难道我们要让他一生都这样四处躲藏吗?如果一个人不能面对自己从哪里来的,这对他的伤害同样也是不可估量的。」
「我想……」
天鹅突然开口打断她们:「我不喜欢你们这样说他。」
二人骤然停下,齐齐看着天鹅。
「你们说的就好像,好像他不在这里似的……」天鹅侧了侧头,「呃,他确实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就好像他自己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女巫温柔地覆上天鹅的手:「你说的对。我很抱歉。」
「我知道他刚刚……做了不怎么明智的决定,但他仍然是他自己。」天鹅低声说。
「我明白……」医生严肃地点点头,「我们都做过不明智的决定。」
天鹅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他的舌头上蔓延:「那么……他告诉你了吗?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生从桌子对面凝视着天鹅的眼睛,让他有点害怕,低下头去看着杯子里的咖啡。
「首先,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医生坚定地说。
天鹅咬了一下嘴唇,女巫的手在他胳膊上安慰地揉着,杯子的热度从他掌心扩散。
「其次,你可能以为因为你不是人类,所以才无法理解,但是相信我,我们人类也不能理解人类。」
天鹅愣愣地回望着医生:「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吗?」
「我知道他自杀前都发生了什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但针对他的情况而言,单一的事件不能完全作为『原因』。他的心情,他的感受,这些才是重点。让我这么说吧,他很痛苦。」
「我以为他和我在一起很快乐……」
「我相信他的确是快乐的。但没有人能一直快乐。他……他有太多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而且他经常有种濒临失控的感觉,你有没有发觉类似的情况?」
「唔……他有时候,好像不太能分得清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天鹅犹豫道,「尤其在他不太开心的时候。」
「他需要时间来恢复,需要学着去调节他的痛苦,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
「我能帮到他,是不是?」天鹅急切地问,「我最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上一次就帮到了他,所以这一次……」
「别急。当然,你能做的事太多了。陪着他,倾听他,支持他,允许他痛苦——尤其是这几天。给他时间,等待他愿意谈起今天的事。让他知道哪怕他一团糟,也仍然值得被爱……这些都能帮到他。」
天鹅边听边点头:「我能做到。还有吗?」
医生抿起嘴唇,抱着双臂:「还有……照顾好你自己?」
女巫露出一种无奈的微笑,她握住天鹅的手:「记住你不是孤单的,我们都在这里。有事要向公社的大家求助。」
天鹅有些惭愧,他这样急着逞英雄,给自己贴上闪亮的羽毛,好像他是王子唯一的希望似的。但女巫和医生都表现得仿佛天鹅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但天鹅的确痛恨无能为力,如果他不能更积极地去做点什么,他会被那种下沉的感觉所拖垮的。
「如果我……那个,如果我开始和他做爱呢?会有帮助吗?」他低声问。
空气仿佛暂时凝结了,女巫的眼睛瞪得老大:「但……你不是……你说你感觉不到性吸引,也不想和任何人发生性关系。」
「他从来没表达过不满,我也就没太多想……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我想让他开心,如果有些事情我明明能为他做,但是我不去做,我会恨自己。」
女巫严肃地摇摇头,向医生使眼色。医生沉默着,像是在仔细思考,最后她说:「只要你别勉强自己……能让他放松一点我猜也没坏处。恕我直言,他可不是一般的压抑。我不仅仅是指性方面。」
「那也不该让不想参与性事的伴侣来帮忙。」女巫皱眉道。她看上去非常反对。
天鹅当然并不需要女巫的首肯,但他的确希望自己能令她安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我保证。我不是要作出什么牺牲,我只是需要去做点什么,我需要去改变点什么,我真的需要。」
医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她向女巫摊了摊手:「我觉得这位年轻人很有说服力。你说呢?」
五天后,王子并没有直接告诉天鹅,他自杀前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但他零零碎碎地和天鹅坦白了一些他当时的心境。其中最令天鹅感到吃惊的,是这句话:
「我想有一部分的自己,是在期待着你会来救我……我想感觉到自己仍然是被你爱着的,被你保护着的。」
天鹅难过极了:「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再爱你了吗?」
「不,不是的。」王子笑着,却笑得那么悲伤,「是我自己,不再敢相信我还能被你所爱。」
天鹅不明白王子的话,他真的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王子的痛苦。王子轻声叹息,抚摸着天鹅的脸颊。天鹅抱住了他,让他的头发擦过自己的脖颈,在他耳畔告诉他:「我想和你做爱。」
王子的身子僵住了。
「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我也想清楚自己想怎么做了,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但是……」王子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望向他的眼睛,「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对我来说,有必要。」天鹅再一次抱住他,用额上漆黑的凸起蹭着他的脸,「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具体的,好吗?」
王子的手略带迟疑地拍着他的肩,回答:「让我想想。」
之后三天,每一天,王子都会询问天鹅,他有没有改主意。每一次,天鹅都会告诉王子,他没有。王子像闲聊般,问他想要怎么做,他会很仔细地告诉他。最后,王子终于同意了:「我很难摆脱自己是在利用你的感觉,但我实在没办法假装我不想要你……」
他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笑,天鹅的心刺痛不已:「你没有利用我。」
王子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现在?」
王子愣住了,他的脸「唰」地就红了,他居然会这么紧张,让天鹅有点惊讶。
「可、可以……」
天鹅握着王子的手和他一起回到卧室,他仿佛能听见王子的心跳声。王子去淋浴时,他取出按压瓶装的润滑剂和毛巾放在床上。看到自己准备的东西摆在眼前,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想过王子有可能拒绝。
也许他不该这么自信的。毕竟,天鹅完全不理解性爱的魅力。他的族群在年少时就会开始缔结一对一的伴侣关系,他也有过想要建立羁绊的渴望,但似乎别的天鹅比他自己要更早知道,他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一直没能成功找到伴侣。直到其它同龄的鹅开始交配时,天鹅突然开始变化为人形。
水妖是在那时来找天鹅的,她说像天鹅这样的变形固然很少见,但过去数百年间也有过许多先例,作为湖中的精灵,她有责任给予他必要的指引。几年过后,天鹅终于忍不住询问水妖,是不是所有半人天鹅都不能理解性爱?水妖坦诚地告诉他,她没有见过半人天鹅发生这种情况,但以她漫长的生命,倒是见过一些人类有类似的体验。
好吧,这下子,天鹅没法把这件事也归结到自己的变形诅咒上了。令他古怪的事情又多了一桩,好像所有的一切还不够似的。
王子是第一个让他感到自己被完全接纳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会用那种欣赏和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而现在,他可能会把事情彻底搞糟,让王子开始讨厌他。
天鹅坐在床边,苦苦思索自己是否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王子突然打开了浴室的门。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垂下来,身上笼罩着一层雾气,红色的睡衣在他身上总有种微妙的不协调。他的模样让天鹅想起他投湖的那一天,不详的联想使人心头一暗。
王子用毛巾擦擦脖子,在房间正中站着,红着脸凝视天鹅。
天鹅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后退了。他站起来,脱掉了自己的套头卫衣。他处在两种形态时对温度的感知是一样的,不会因为缺少羽毛而更容易冷,在室内穿着衣服纯粹是为了在人类之间保持礼貌。
他踱到王子面前,拽走他手中的毛巾,扔在桌上。
王子迟疑片刻,手放到领口的纽扣上,但是天鹅抓住了他的手:「让我来。」
他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伸手探进去,小心地抚摸他。天鹅从女巫那里获得的建议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做爱是和另一个人的身体去交流,去发现对方喜欢什么。可是天鹅平时也会抚摸王子的身体,他喜欢和他保持亲密,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什么时候对王子来说,抚摸会变成带有性意味的。
王子的呼吸变得不太稳定,天鹅曾在公园里见过不少人类野合的场面,知道这是一种性唤起的表现。当他把整个手掌紧贴着王子的小腹摩挲时,留意到他的身体忽然不自然地抖了抖,然后王子闭上眼睛说:「也许你不会相信……但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天鹅眨了眨眼:「也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
王子笑了。他睁开了眼睛,连他的眼睛也在笑。天鹅被他一瞬的美丽震撼到了,忍不住垂首亲吻他光洁的肩膀。王子低声呻吟了起来,这是一种天鹅从未听他发出过的声音。有点像他用羽毛贴着王子时他发出的舒服的哼声,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喜欢我这么做?」他问。
「喜欢……」王子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了。
天鹅开始吮吸他的脖子,王子的呻吟声变大了。他用手指贴住王子的脸,温柔地抚摸他,把他的头发别到耳后。王子轻轻侧头,吻他的手指——
天鹅收回了手,放开王子的身体。王子尴尬地说:「对不起……」
「没事。」天鹅摇了摇头,「别再主动做什么了……我说过,我不想被你回应。让我很不舒服……」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我平时也会吻你的手。」
「嗯。是啊,但不能是现在……我知道这样很奇怪,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子温顺地点点头:「没事,你不奇怪。我会多加小心的。」
天鹅有些不忍地再次靠近他,摩挲他湿润的脸颊:「如果你实在想要做点什么,就问我,也许我会愿意。」
「好。」他的声音软绵绵的,非常可爱。
天鹅吻了吻他的嘴唇,王子乖巧地没有回吻,而是安静地迎接着。天鹅沿着他的下巴,从脖子到锁骨一路轻吻,把他的上身睡衣扯掉,扔在地上,环住他的腰。
王子发出闷闷的呼声,手臂抬了抬,又停住,攥起拳,像是在竭力忍耐着。天鹅试探性地用指腹蹭了蹭他的乳头——
「啊!」
他脸上的反应特别迷人,天鹅惊讶地发现自己相当享受。他喜欢王子浴后湿滑的皮肤,喜欢他在自己唇下轻微发抖,喜欢他蹙起的双眉,他攥紧的拳头,他发出的声响……
「摸这里很舒服吗?」
王子剧烈地喘息着:「是的……」
天鹅怜爱地把头埋下去,用舌尖舔了舔他的乳头。王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发出异样的扭动。
「别动……」
「呜……」王子的呻吟声变得更奇怪了。
天鹅从他的胸口向下亲吻,当他蹲下来,把王子的裤子往下拉时,王子的手背到身后,一手握着另一只的手腕。他轻轻地弓起背,胸膛激烈地起伏,像是在忍受疼痛似的。
「怎么了?难受吗?」天鹅问。
「没事……继续。」王子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天鹅实在没想到,他在性兴奋的状态下会是这副模样。他甚至可以比平时更美,简直荒谬。
天鹅一手放在王子胸口,揉着他的乳头,一手伸到他大腿的内侧,手指贴着内裤的边缘抚摸他的腿。他的脸挨近王子的小腹,蹭着他,然后吻了吻他的胯。王子发出一种好像哭泣般的声音,内裤里面稍微鼓了起来,天鹅手背上鼓起的关节不断擦着他的阴囊。
「等一下……」王子向后缩了缩。
天鹅停下了,抬头看他,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王子的表情有些扭曲:「我能不能、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我已经……我站不稳了……」
「好,当然可以。」天鹅温柔地说。他站起来,双手握住王子的腰,把他拉向桌子。
「呃……你是要我……」
「嗯。」天鹅把刚刚扔下的毛巾铺开,将王子的腰向上提了一下,让他坐在了桌子上。王子睁大了眼。
天鹅用手撑开王子的腿,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可以吗?」
王子吞咽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敢看他似的:「可以。」
天鹅的双手开始继续抚摸他的大腿,王子沉吟一声,手指用力地扒住了桌子边缘。当天鹅低头吻他的肩膀时,他难耐地问:「我……我能抓着你的肩吗?」
「……不行。」天鹅歉意地说。
被拒绝的王子发出一阵动物般的哀鸣。他认命地点点头,继续用力抓着桌边。天鹅看着他的模样,对他越发怜爱,想要好好补偿他,让他的身体获得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多的快乐。
天鹅把指尖伸进王子的内裤,根本都没碰到他的阴茎,他就迸发出一串叫喊声。天鹅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人类的身体都像王子这样敏感,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让他等待得太久了。
「我该早点这样做的……」天鹅情不自禁地低声说。
「什么?」
「没有。」他吻了一下王子的唇,伸手拉他的内裤,给他一点点褪下来,从脚踝上摘掉,就这么扔在地上。
赤身裸体的王子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甚至连勃起的王子也不是。他们会一起洗澡,一起游泳,天鹅虽然不想要经历性事,却仍然很享受肌肤相亲。有时候,王子会因为这种接触而勃起。但那和眼前的景象仍然大不一样。
王子的皮肤比泡在热水里时都要更红,他腿部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动,全身散发着一种很独特的味道,是天鹅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的。他只能理解为那是属于性爱的味道。他勃起的阴茎也比天鹅之前所见过的状态要更急迫。
而他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天鹅仔细注视他的眼睛。他们刚认识时,天鹅不太爱讲话,毕竟他很少和人类接触。而王子能仅仅用眼睛跟他交流。
现在,王子的眼睛在诉说着的,是一种天鹅无法完整地去回应的渴望。那份渴望如此庞大,弥漫在空气里,他能抓住的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他曾以为自己是按照王子最需要的样子诞生的,但现在他才明白,没有什么天生契合的另一半,如果他想要王子,他需要去争取他。
天鹅蹲下来,一点点地亲吻王子裸露的大腿,他的双脚悬在空中,跟着天鹅的动作轻轻摆动。他从腿根到臀部的肌肉小幅度地收缩,阴茎随之抖动。天鹅的手指像弹奏乐器般拨弄他的小腿,时不时把他握在自己掌心里。王子的身体非常美好,每一个部位天鹅都很珍爱,他愿意一整天都这样吻他,抚摸他。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王子恳求道。
「不能。」
王子的呜咽声显得隐忍,他的脚背绷紧了,双膝抖个不停。天鹅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哭了,站起来揉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知道我已经拒绝了两次,但是,不要怕向我提要求,好吗?」
「嗯。你也不用因为拒绝得多了,就违心地答应,好吗?」
天鹅笑了。他捧着王子的下巴吻了他,然后从床上把润滑剂拿了过来。他在右手掌心里按了一点,揉开,捂热,站到王子的双腿中间。
王子用力握住了桌子边沿,温柔地直视天鹅的眼睛:「你想停下的话,就随时停下。」
「我暂时没有任何停止的想法。」天鹅轻声说,「不瞒你说,我还挺享受的。你实在太美了。我喜欢你这么想要我的模样。」
王子的脸红了。天鹅把手覆盖上他的勃起。
「呜……」
这是他第一次碰王子的性器官,感觉还不错,他把润滑剂涂满柱身,五指环拢,用一点力道握住,上下撸动。阴茎在他手中搏动的触感意外地很有趣。
「嗯啊——啊啊——」
王子的声音更有趣。天鹅放低身体去吻他的脖子。王子仰起头,脖颈伸长,天鹅的脸颊在上面来回蹭着,与他纠缠。汗水从他的毛孔里渗出,尝起来很特别。他的左手抚摸着王子的身躯,找寻让他难耐的部位。
「再用力一点吗?」天鹅在他耳边低声问。
「好……好……」
天鹅把他的阴茎握得更紧,放慢速度,加大摩擦,每一下都从根部到顶端完整地覆盖,左手去轻柔地抚慰他的阴囊。嘴唇也顺着脖颈来到王子的胸口,舔湿他的乳头,含在口中。王子兴奋得直抽气,嘴里开始蹦出一些渎神的脏话,天鹅惊讶地瞪大了眼,他以前一次也没听过王子说脏话。
王子的手臂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上身在天鹅的唇下不由自主地扭动,他的双腿向内合并,快要攀住天鹅的腰,但刚碰到天鹅就很快又张开来。他急切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别停下,求求你。」
「没事,没事。」天鹅安慰他,加快手上的速度,示意他不会因为这点小意外就停下的。王子发出一种满足的叹息声,弓起背,双肩绷得紧紧的。他的身体实在无法保持不动,腰部时不时就会挣扎着挺一下,天鹅对这种动作倒也不太介意。
像这样弄了他一阵子后,王子气喘吁吁,抬起湿润的双眸渴求地看着天鹅:「我能把头靠在你肩上吗……」
天鹅抿了抿嘴唇,内心一阵挣扎,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不行。」
王子毫无怨言,反倒露出甜美的笑容,看得让天鹅心碎不已:「你在笑什么呢……」
「我爱你。」
天鹅的喉头一阵发紧,他盯着王子带着笑容的脸,用沾上了一点润滑的左手手掌托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他的脸颊,拨开他的嘴唇。王子的面庞在他指尖轻盈发颤,他回望着他,热情的视线与他紧密交融。
「告诉我,我是真的。」天鹅说。
王子的瞳色霎那间变深了,他舔了下被弄湿的嘴唇,颤抖着说:「你是真的。」
「再说一遍。」
「你是真的……」
「再来。」
「你是真的。啊——你是真的,你是真的,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呜呜呜……」
伴随着王子语音的节奏,天鹅抚弄着他的阴茎。王子的表情有点像是他喝醉时,眼角泛红,混乱又激动,唯有目光坚定不移,锁在天鹅的眼睛上,仿佛挪开视线一秒,就会失去天鹅一般。他一边念着关于真实的咒语,一边迎来了高潮。天鹅用手掌用力抚摸他发红的颈部皮肤,看着他的头拼命向后仰去。
当天鹅放开王子时,他气喘吁吁地从桌上下来,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天鹅赶紧扶住他,抱在怀里。王子汗津津的额头靠在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天鹅疼爱地摸着他的头发。
「你、你还好吗?」王子抬头,动情地问。
「我?很好,很好。」天鹅亲了亲他,「我过得很愉快。」
「唔,那就好。」王子眼角含春,笑得有点调皮,「至于我嘛,可不仅仅是『愉快』能形容的。」
天鹅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第一次尝试不算太糟。
「我得去淋浴。」王子抹了抹身上的汗。
「我和你一起。」
热水冲在身上时,天鹅才感觉到一种兴奋褪去后的疲倦。他不知道这种感受和其他人在性爱时是否有所接近。王子那种深情的目光,口中一再重复的「你是真的」,不可能不让他激动。那种情绪化的亲密感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王子把沐浴液搓起泡,揉着天鹅的肩膀,微笑着看他。天鹅张了张嘴,忽然一把抱住了王子,把脸埋到他颈间。
王子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用浴球轻轻擦着他的背。泡沫纷飞的香气和王子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热水流进天鹅的眼睛。
直到王子开始轻声安慰他,他才发现自己在哭。
「我好害怕……」天鹅哽咽着说,「我什么也不明白,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王子吻着他的耳垂,手掌在他后颈轻柔抚摸。「别怕,我在这里。」他说。
天鹅不语,只是借着流水在王子肩头哭泣着。多日以来的恐惧、爱恋、迷茫,一下子倾泻而出。他站在那里,听凭王子清洗他的身体,抚摸他的脸庞,吻着他的嘴唇。王子的叹息在水声中有些模糊,但他的眼睛却那样明亮和清晰。「别怕。」王子重复道。「我爱你。」他说。「我就在这里。」他说。
但是王子没有说「我保证不会再这么做了」,就好像他不知道那才是天鹅最想听的话。
离开浴室,他回归天鹅的形态,王子披上浴袍,坐到沙发椅上,向天鹅招手。天鹅趴在王子的身上,用脖子绕着他的脖颈,头轻轻搭在他肩上。王子拿毛巾擦着他羽毛上的水滴,轻拍着他的背。
「我不好意思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他恍惚地向天鹅诉说着,「我们的电脑小天才,那孩子帮我弄到了一批无法被追踪的即抛式手提电话,我母亲有一个王室成员的内部专线……我给她打了电话。就在我们在公社安家大概一个星期后。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天鹅闭上眼睛,贴紧王子的脖子。
「你肯定猜不到她是什么反应——她哭了。真的,她哭了。她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她哭泣是什么时候了……她问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伤害我,她马上就派人来接我——不,她会亲自来接我。她叫我『我的孩子』,叫了好几遍。『我这就来找你。安全地待着,等着我,亲爱的孩子。』」
王子的语气太淡漠了,以至于女王的话被他重复出来,也好像不带有任何感情。
「那一刻我实在太幸福了。我像个傻子一样倾吐我的思念。而当我告诉她我不能回去时……她开始发火。她列举了一万种我不该在外生活,不该和你在一起的理由,她告诉我是个多么自私、孩子气、黏人、性格恶劣的人,她对我很失望。我几乎要被她说动了……但是我脑子里面全是你在那间护林人的小屋里,请求我成为你的伴侣的画面。我不可能离开你,我是这么告诉她的。」
天鹅的心揪紧了。他黑色的脚掌向上挪了挪,贴住王子的胸口。
「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打电话……情况越来越糟,每次我们都在争吵。我哀求她接受我的决定,我只想能和她保持联络,她是我的母亲,我想让她知道我一切都好。可她说……她已经不在乎我好不好了。如果我不能回去,那她不需要我这个儿子。『你以为你那么特殊,可以逃避你的责任吗?』」
王子的手梳理着天鹅的羽毛,指尖颤抖。天鹅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
「那天上午,她说我是在浪费生命,要是我死了,她至少还可以宣布下一个顺位继承人,而现在,整个国家都在陪我干耗着。挂断她的电话,我哭了很久,然后开始喝酒。你那天去了湖里,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黏人,总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你想飞去南方,但我让你失去了自由。午饭之后,轮到我洗衣服,我醉醺醺地来到洗衣房,过了好一阵才发现我把深色浅色衣服混在一起了。我连那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想起公社里的人批评王室的话,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寄生虫,没有一点用处,活着是在浪费资源……我实在太难过了,想去找女巫谈谈,你知道她有那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但那天她太忙了,助手要我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等着,我等着,等着,猜测她根本不想看见我,没人想听我那点无谓的烦恼……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或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周围的世界开始塌陷,我想去湖边找你,但我怕你不想见到我,你去湖里就是为了能躲开我。我怕你早就后悔了,只是不忍告诉我。然后……」
天鹅离开他的脖颈,把长长的脖子曲起来拱了拱他的下巴,贴住他凉凉的身体。天鹅在无助地下沉。他怎么才能击败王子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呢?他不能用翅膀赶跑它们,他不能用喙撕掉它们。
但意外的是,王子笑了起来:「呼……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天鹅抬起头,看着王子的眼睛,那双眼睛写满了感激与信任。
「我不会再给她打电话了。」他轻声说,「我想尽量少折磨自己一点。」
天鹅用脖子缠住王子的头,王子的脸颊摩挲着他的羽毛。天鹅贴着他清晰的心跳,至少在一刻,自己可以挨着他,温暖他。
王子的心理医生没有急着给他开药,所以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天鹅相当频繁地取悦着王子的身体。刚开始,王子并不主动提出,但后来慢慢地也会自己说他想要了。而天鹅也逐渐允许王子的一些动作,比如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额头。有时候天鹅会从他身后抱着他,用上身贴住他赤裸的背,让他们的肌肤大面积接触,王子非常喜欢他这样做。
但当他开始服药一周之后,副作用让王子的性欲大为降低,他的需求不是那么强烈了。王子说,天鹅这下可以松一口气了,但天鹅倒是并没这种感觉。他甚至会有点想念那个在自己面前挣扎着想要更多的王子。
天鹅这段时间也很少去湖里了,之前他常会在那里待很久,漂浮在水上,在岸边觅食,跟试图进入自己地盘的水禽打架。水妖有时在,有时不在。今天她在,光着脚在水面上踱步,身体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入冬渐深,她的头发开始泛着珍珠白的光芒。
天鹅保持着人形,在湖水上仰面漂浮,他说:「我实在不明白人类和他们父母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天鹅都是很早就被赶出家门了,我都不记得我母亲是什么样子了……虽然我还能记得一点点,很小的时候,我趴在她背上。我记得父母对我很照顾,我还曾经决定,等我做了家长,也要像它们一样,好好关照小天鹅。」
「真遗憾,你没能成为家长。」水妖心不在焉地说。
「我可不觉得遗憾。」天鹅在水里翻了个身,水花在身边溅起,「当我和人类聊天时,发现他们对天鹅有种……奇怪的认识。我们和人类想象的那种完美忠诚的爱侣相差可太远了。」
「你的王子殿下是不是也这样想象你的?」水妖嬉笑道。
天鹅挠了挠头。
「我随便说说的。」水妖摇头道。
「也许他曾经是。我猜?」天鹅坦诚地说,「但现在不是了。」
「是嘛。」水妖怀疑地说。她对世界和人类的看法多少有些悲观,对天鹅和王子的关系也一直不大看好。但归根结底,她从未强求天鹅去接受她的视角,反而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帮助他,支持他。
「我想要谢谢你,」天鹅突然对她说,「谢谢你这些年来为我做的一切。我发现自己对你不够感激。」
水妖歪着头看他:「我不是你的母亲。」
「无所谓。」天鹅微微一笑,「我还是很感激。」
水妖在湖面上转了一圈,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谢了。你也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你儿子。」
「谢天谢地。」水妖翻了个白眼。
天鹅再一次仰面漂起来,天空中的云朵映入他的眼睛。他缓缓说:「我真的很生女王的气……我想要报复她。」
「……你说什么?」
「是她让王子老是那样伤心的。王子会自杀也是因为她。」
「医生不是跟你说过,那不是单一的事件引起的吗?」
「对,但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啊。」
「我要说点难听话了,就我的经验而言,人类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指责母亲,尤其是单亲母亲。」水妖抱着双臂,弯腰探头到天鹅眼前,「这些指责往往都很不公平——我没有说王子的情况也是如此,而是说,牵扯到母亲,事情往往会很复杂,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天鹅不打算和水妖吵架,所以他没有反驳。但他决定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前一段时间,他的精力都花在陪伴王子上面了,现在王子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他可以有余暇,想想该怎么对付女王。他是天鹅,没有哪一只天鹅会让伤害自己伴侣的人全身而退。他没办法击败王子头脑中的消极想法,但他至少能让女王付出代价。
当然,女王不是一只水禽,天鹅需要用人类的方法来打击她,这方面他可不是专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公社的那位电脑小天才,也就是帮王子弄到即抛电话的那个女孩,名叫树枝,十二岁。大家都说她是个天才,这是人类只有称呼最聪明的那些人才会用的词。
树枝得知天鹅的诉求,立刻兴奋得上蹿下跳:「太酷了吧!报复女王?我要加入!」而等她知道天鹅可以通过魔法进入王宫花园的水池,更是开心得哇哇大叫。
有树枝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自己的阵营,天鹅轻松了很多。果然就像女巫常说的那样,遇到问题记得向公社的人求助,他不是孤单的。树枝让他暂时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为了同伴情谊,天鹅自然答应了。
王子的性欲逐渐恢复,天鹅想要尝试一些新的方式——他试着把手指插入到王子的后庭去抚摸他,王子的反应非常激烈。
抚摸他身体的内部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受,和抚摸外部的皮肤截然不同,倒也不见得有多柔软,但摸起来相当脆弱,就好像王子彻底向自己敞开和暴露着,连他身上最抵抗的肌肉都在向自己的手指屈服,最隐蔽的地方都可以被自己任意揉捏。在入口处,他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然而只是稍稍曲起关节在里面蹭一下,王子的躯体都会随之剧烈扭动,好像他全部的快乐和痛苦都被捏在天鹅小小的指尖上。
天鹅被这种情形震撼到了,他何尝体验过任何类似的事情?这让他有点害怕,有点担心。他动作很轻很慢,生怕伤到了被自己的手弄得如此无助的人。里面有个地方让王子尤其脆弱,天鹅小心翼翼地摸着那里,王子的小腹不断颤动,双腿大幅度地曲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呼唤着他:「那里……我要你……唔……」
他要他,天鹅就慢慢地给他,都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一切自己能给的,都给他。他抚摸着王子的腿根,擦掉他小腹上的汗水,亲吻他的膝盖,握住他的阴茎。王子的肉体随着他的每个动作,给予他一种濒临癫狂的反馈,天鹅继续刺激着他,仔细体会着他的身体,先是缠绵地化在自己手上,然后又忽地紧绷起来,裹着他,求着他,抽搐,挺动,释放。
高潮之后,王子软软地瘫在床上,天鹅在他身侧躺下,王子眯起眼睛,微笑着吻他,轻轻地趴在他的胸前,抚摸他凸起的肋骨。「我的心理医生总是让我小心些,不要把你理想化,这可太难了,你这么好。」王子低声说着,「我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谢谢你。」
天鹅情不自禁地泛起了微笑。他曾经担心自己对王子来说是不够的,尤其是在性事方面,但看着王子如此缱绻地依赖着自己,令天鹅感到自身的一切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树枝终于拿着一张地图来找天鹅,把他拉到图书室密谋。她发现女王出席游行乘坐的马车就在王宫花园里停放,她查到了安检具体的检查时间表,天鹅应该能够从中间找到空隙,他们并不需要在马车上做什么严重的手脚,只要让女王得到教训就好。树枝的想法是……
王子突然从树枝背后出现,亲切地和她打招呼。树枝发出一声尖叫,拼命把地图往背后藏。王子疑惑地看了看她和天鹅,一把就从她手中夺过了地图。
「这是王宫花园的地图,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拿着它干什么?」王子严肃地瞪着他们。
天鹅第一次见王子气成这个样子。
他把树枝扭送给女巫,然后拖着天鹅回到他们的卧室,摔上门,冲他大吼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是想杀了我母亲吗?」
「我没想杀了她,只是想让她付出一点代价。」天鹅被他的怒火吓得后退了几步,「她、她伤害了你……我只是……」
「而且你还把树枝牵扯进来?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你让她来做主,策划一场恐怖袭击?这孩子长大之后恐怕需要比我还多的心理咨询了,『我小时候,曾经和一只天鹅一起,计划刺杀我们国家的女王。』」
「唔,那个,十二岁的天鹅已经成年了……」
王子的目光变得冰冷,天鹅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很好笑,是吗?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没有,我不是在说笑话……我根本不懂怎么说笑话。」天鹅真诚地说。
「你最好别说话。」王子尖锐地说,「我现在开始怀念你不太说话的日子了。我就不该跟你交谈的,我就不该向你敞开胸怀,告诉你我的感受的。因为你根本就理解不了!你只会曲解我的意思!看看这都是什么后果!」
天鹅受伤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别这样说……」
「好消息,现在至少我不会把你理想化了,再也不会了。我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的。」
天鹅嘴唇抖了抖,双手攥成拳:「我都说了我没想要杀死她,你不也在曲解我吗?她伤害了你,我当然会恨她。我想要保护你,我想让她再也不敢伤害你,我想让她知道有人在保护你。」
「不然她能做什么?我母亲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她想伤害我都鞭长莫及。你不能这样给自己树立一个不存在的反派,然后再去打倒她。」
「你说她不是反派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她才不开心的吗?她本来就是一种威胁,对你的威胁,也等于是对我的威胁。我想把针对我们的威胁降到最低,这有什么错吗?在天鹅的世界里,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王子闭了闭眼,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墙。天鹅一阵心慌。
王子低下头,缓慢地说:「我明白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天鹅想要去扶着他,却不敢伸出手。
「你不信任我。」王子的手在颤抖,「我做出了决定,不再给她打电话。我做出决定,也执行了自己的决定,再没和她联络过。我积极地参与治疗,调整自己的生活,把她的影响隔绝在外,不断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尽全力,可对你来说,这些全都不够。你对我毫无信心,把我当成一个无能为力的人。在你看来,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保护我。」
「不……不是这样的……」天鹅眼眶一热,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看着王子脸上的表情,他追悔莫及,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伤害王子,会让他如此痛苦呢?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女王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明明王子是他最想保护的人啊。
「我真希望我这一生,能做出哪怕一件成熟的事情来,证明我不是母亲眼中的那个幼稚软弱的孩子,」王子抬起眼看着天鹅,发红的眼眶有些湿润,「我知道一个成熟的人现在该和你好好谈谈,但……我不想做成熟的事,我什么也不想做。你对我都没信心,我费这个劲干嘛呢?」
王子带上门的那一刻,天鹅的心空了。
他拖着自己的尸体去了湖中,水妖骂他的话都无法让他麻木的心产生更多疼痛。
「你明明知道我反对你这样做!你到时候打算怎么进入王宫花园?靠着骗我吗?你想要对我说谎是吗?」
他不是想要骗水妖,他只是想……他想……天鹅在无助地下沉。为什么他能够既漂在水上,又同时在下沉?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半人天鹅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水妖无奈地摇了摇头,飘走了。她的形体在空气中逐渐透明,雪花穿过她的胳膊,落在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天鹅发现自己正坐在秋千上。
细雪飘到自己的胸膛,他没有穿衣服。很冷。金属链刺痛他的双手。
他抬头望着天空,思念着他南飞的同类,想要知道温暖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已经忘记了。
女巫的轻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恍惚地转过头去,说:「你也是来骂我的吗?来吧,我活该。」
女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他身边的另一架秋千上。天鹅虽然没有看向她,却能感觉到她望着自己的视线。他想要被她好好地责骂一顿。
「我知道你最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当我们所爱的人发生了危险,我们会投入很多精力去试图帮助他们,但却忘了我们自己。我和你说过,你不是孤单的,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来找我。」
天鹅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女巫伸出手,揉着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女巫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
「难道还能更糟吗?王子被我伤了心。水妖对我失望。树枝都不敢和我说话了。」
「哈,树枝那孩子觉得你可酷了。她支持你,也许她很天真,也许你也是,但她理解你的心情。她也恨女王,树枝也是从妈妈身边逃出来的,她非常喜欢王子,所以她懂得你。你看,即便你做错了,不代表你的感情也是错的,只是你可以换一种方式,不需要通过伤害谁才能表达你的感情。」
天鹅含着泪水,支支吾吾地说:「我真的就是想保护他罢了……我爱他。我总是觉得自己必须救他才行。你知道那个故事吗?小美人鱼的故事。她救了一位人类的王子,爱上了他。」
「嗯,我知道。」
「我能明白她,为了能看到王子的笑容,我也一样什么都可以做。哪怕让我的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我也不在乎。但是我真的太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做过头了……」
「……你还记得小美人鱼的故事里,她想要的不仅仅是王子的爱情,还有永恒的灵魂吗?」
「记得……不过,永恒的灵魂只是赢得王子之后附带的奖励。」
「是吗?我可不是这么看这个故事的。在我看来,小美人鱼真正想要的是永恒的灵魂,王子只是她获得灵魂的途径。但在最后关头,生死之间,她明白王子不是自己通往灵魂的踏板,而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个体,所以她作出了勇敢的决定,放弃了她的追寻。」
天鹅愣住了:「我、我没想到这个故事,还能这么理解。好像都不是我听过的故事了……」
「看似简单的故事未必简单。不过,话说回来,我对这个故事一向不怎么喜欢,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它的前提:只有人类才有永恒的灵魂?快别扯了。我相信,小美人鱼本来就拥有灵魂,她也根本不需要把双脚踩在尖刀上来获得它。」
可是,换掉了前提的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吗?人类讲话真的好难懂,天鹅听得有些糊涂了。
女巫搓了搓双手,从秋千上站起来,摘下自己的披肩,围住天鹅的肩膀:「好了,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你说的对,我确实对你不够有信心,是我错了。」一天过去,天鹅对王子道歉时,是这样开头的。他知道自己必须使用准确的人类语言来和他交流,他小心地选择着自己的词语,希望王子能够了解自己的心意。「我很抱歉我伤害了你,我很抱歉我想干涉你和你母亲之间的事情,我很抱歉把树枝牵扯进来。」
王子的肩头轻轻地倚在树干上,羽绒服的兜帽遮住他半张脸,天鹅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以后会对你的决定更尊重,更信任的,求你原谅我。」天鹅说。
他仍然没有回答。天鹅的心在下沉。他试着接近王子,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王子拉住了他的手,拽到唇下,吻着他的手背。天鹅一时间不知所措,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我当然原谅你。」王子的声音在颤抖,「天啊,只有一天没和你说话,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天鹅吓了一跳,「死」这个字听起来尤其可怕。他上前抱住了王子,王子把头埋进他臂弯里,像是因为缺乏他的抚摸而无比寂寞。天鹅这才意识到,哪怕他不需要自己为他与女王为敌,在其它方面,他仍然需要着自己。
「是我之前表现得太糟糕了,才让你感到那么不安……对不起……」王子的声音闷闷的。
「不是你的错。」天鹅拼命摇头,抱紧他,却仿佛怎么都不够紧。
那天晚上,天鹅用手安慰着王子饥渴的身体。打开他,搅动他,按着他的腿,让他发出哭泣般的呻吟。他体内一次又一次的悸动从指尖传递到天鹅的胸口,澎湃的情感让天鹅想要一直这样做下去,让王子呼唤他,恳求他,克制不住地把他理想化。王子在他手中不能保持任何理智,只能一再诉说着对天鹅强烈的依恋。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王子恍惚地看着他,身体狂热地扭动着,「我已经一刻都离不开你了……」
「那太好了。」天鹅热情地说。
「求求你,别再做让我生气的事了,你就一直抱我,爱我,行吗?」
「好。当然好。」天鹅的心一阵刺痛。
他把手从后穴里抽了出来,王子哀声叫着:「不要,你别走……」
「我不走,嘘……」天鹅抓住王子的手臂,按在他头顶,向他俯下身去,有些悲伤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他们的呼吸融在一起,「我想保护你。」
「我知道……」王子热切地点点头,「我喜欢被你保护。」
「以后,我都会用你需要的方式来保护你的。」天鹅真挚地说,「我不惹你生气了。」
他向王子压了下去,手肘稍微撑在王子肩旁,抱住了他赤裸的胴体,与他紧紧相依。王子的眼睛瞪得很大,大概是因为天鹅从未在性爱时这样毫无保留地让自己的身体接触他。看着王子的脸,他想,如果这次感觉还好的话,也许今后还可以再这样做。
更重要的是,他藏在羽毛之下的,自己平时看也不会看一眼的性器官,此时就隔着羽毛与王子的阴茎抵在一起。
天鹅挺动着腰部,开始用自己的下身慢慢摩擦王子的阴茎。只要别想太多,这样做好像暂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厌恶感,就当那是身体随便的别的什么部位好了。对于他虽然没什么意义又有点可怕,但他知道这会给王子的精神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会让他发狂。他用自己整个胸膛压住王子,像是要把身下之人给碾碎,从他腋下抱着他,吻着他的脖子。
「我会一直这样抱你,爱你。」天鹅一边用嘴唇滑过他的肌肤,一边呢喃着。
他离开王子的脖子,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表情已经近乎迷乱,什么话也说不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喜欢这样吗?」
王子只有点头。他拼命把双臂向头顶伸过去,死死抓着枕头,一动不动。天鹅又挺动几下,王子终于开始发出一丝微弱呻吟。
「怎么不叫了?」天鹅亲亲他的脸。
「呜……我……」王子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不知道……」
王子这副不敢动也不敢叫的模样看着实在是很可怜,天鹅忍不住摸着他的脸,温柔地告诉他:「你可以把手拿过来,抱着我的肩。」
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般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现在已经,很舒服了……」
「过来抱着我呀。」天鹅轻轻地动了几下,王子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吼声,
天鹅吻住王子的嘴唇,打开他,把舌头闯进去和他纠缠,一边继续蹭着他。口唇结合的部位发出湿哒哒的响动。王子发出一阵无力的闷哼,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双目紧闭。
「来抱着我。」天鹅坚定地说,「不然就不给你了。」
「呜……别……」王子立刻将胳膊拉下来,小心地抱住了天鹅的肩。双臂收拢时,他脸上那种惊讶而又陶醉的表情无比迷人。
「对,抱着我就好,手别乱动哦。」天鹅亲了亲他的脖子,深呼吸了几下,开始大幅度地快速冲撞他的身体。
「啊啊啊——」王子终于叫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能给王子的,最接近于正常人的性爱的程度了吧,可能连「正常」的一半都到不了。虽然明知这一点,但天鹅倒并不像往常那样,感觉自己像是个有所缺乏的怪物。即便自己做了很愚蠢很荒诞的事情,让王子那么生气,那么伤心,他也还是原谅了他,还是爱着他,需要着他。
既然他想要更信任王子,那他也得去信任王子看待自己的目光。
而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天鹅放纵着自己沉醉在王子的目光中,舔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脖颈,揉捏他被自己刺激得不断扭动的身躯,吻着他流泻出呜咽声的嘴唇,碾压他敏感泛红的胸膛,擦过他濒临爆发的阴茎,贴住他肌肉抽搐的双腿……
「不……停下!」
天鹅心中一惊,下身赶紧离开王子,撑起身体:「怎么了?弄疼你了?」
「不是……我……」王子的双眼一片雾气,「我想射,但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天鹅又是心疼,又有点好笑:「没事,你就射吧,你喜欢的话我以后还会这样做。不是只有这一次,你别担心。」
王子闭起眼睛,猛烈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要,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想要一直像这样……你慢点……」
「好好好……」天鹅没有办法拒绝这副样子的王子,只能在那里等待王子冷静下来一点,才再次挨上他的身体,放慢速度蹭着他。
过了没有多一会儿,王子又快到了,他呢喃着要天鹅起来,天鹅只好放开他,看着他在顶峰的边缘剧烈挣扎,泫然欲泣的表情令人心碎。
「可以了吗?」
「唔唔——可、可以了。来……」
天鹅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有种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的幻觉,王子仿佛是一种铺天盖地蔓延不绝的情绪,尤其当你爱着他,他会把你的心撑满,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怎么办。天鹅想要疯狂地宠爱他,却又莫名感到自己在所有地方都弄伤了他。
「啊啊……要到了,停下……」
天鹅真想就这么按着他强行把他弄射,让他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带给他的高潮,但他希望自己能尽力完成王子的心愿,所以还是乖乖地离开王子的身体。这一次王子真的已经非常接近了,那副拼命忍耐着不要射出来的样子快把天鹅的脑子都搅乱了。
他不知道这之后又经历了几次,总之他一切都听王子的,高潮被延后了很久,他实在不确定王子是在享受还是在折磨他自己。到了最后,从巅峰被反复逼退的王子好像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天鹅问他可以了吗,他也只是全身无力地瘫在那里,目光狂乱,双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要我慢点来吗?」
王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发出一串没有意义的语音。
「还是说,让你射出来?」
王子继续发出那种模糊的声音。
天鹅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趴了下去,双手用力按住王子,嘴唇却轻柔地吻他的面颊:「射吧,好不好?别硬撑了……」
王子软绵绵地点了点头,得到许可的天鹅毫不留情地就开始动了,王子啜泣般地叫了起来。
当王子终于坠入高潮时,天鹅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每一寸肌肉的痉挛,让他身上那股被反复折磨后散发的浓郁气息流入自己的身体。
一切结束之后,王子拉着他的胳膊,靠在他怀里,哭了。天鹅抱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但不管明白不明白,只要他需要他,他就陪着他,他哭,他就安慰他,抱他,爱他。这样就可以了。他相信他,他想要以王子真正需要的方式去保护他。
天鹅对电视发出的奇怪的电流声非常敏感,所以他不会一个人看电视。今晚公社的人都聚在休息厅里一起看,荧幕上闪过广告、音乐录影、喋喋不休的新闻。天鹅不喜欢这些,他最喜欢的是黄金时间的电视剧,但是为了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他得忍受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今天他们不是为了电视剧,而是为了王室新闻发布会才聚在这里的。他们都想知道王子的母亲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宫发言人在荧幕上出现,他短暂地宣布了王室决定将继承人的位置转给下一位顺位继承者。记者们举手发出种种疑惑的提问。
「王子失踪的时间还远远不到宣布死亡的时间,作出这么不循常轨的决定,女王到底在想什么?她是否身患绝症?」
「王室莫非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王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有传闻女王一直不满意王子,这个决定是否说明她早就另有安排?」
「王子失踪和女王是否有关?他失踪前最后一次露面就是那次舞会,有消息称,他精神状况很不稳定——」
休息厅里异常沉默。他们一起看电视剧时,会有欢笑,会有谩骂,绝不会如此寂静。大家想要看向王子,却又不敢。树枝原本坐在王子身边和他谈笑,逗得王子忍俊不禁,如今也一言不发了。她忽地站了起来,蹲在电视机跟前,换了频道。
「才不要看这些呢。」她愤愤地说,「我们看些有趣的东西吧。」
王子的表情很淡然,他平时情绪明明很外露,此时却一点看不出他做何感想,令天鹅感到害怕。树枝把频道切了又切,荧光在她稚嫩的脸蛋上明明灭灭。最后,在不断变化的喧闹声中,王子离开了休息厅,躲开了众人对他怜悯的目光。
天鹅追了上去。
王子套上了羽绒服,在城堡的走廊里哀伤地笑着,问天鹅:「我要出去走走,你要不要陪我?」
天鹅点头。他当然要陪他。
夜晚时分,露营灯照射下,草地结霜,形成一片刺目的灰色。王子银色的羽绒服上映着晃动的光,头顶是树木上悬挂着的小小冰柱,天鹅追随他的脚步,踩得雪地吱嘎作响。
王子没有把羽绒服的兜帽戴上,他的头发在风雪之中飘舞,耳朵已经冻红了。天鹅不禁靠近他说:「把帽子戴上吧,很冷的。」
王子的眼睛在露营灯生硬的光芒下显得空茫一片。他说:「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我留了一头齐肩长发。有一天,我母亲忽然要给我梳头。她一边捧着我的头发,一边厌恶地说:『你看上去像个女孩子,别人都在笑话你呢。』我回答:『可是我喜欢我的头发。』母亲拧着我的胳膊按住我,用剪刀剪掉了我的头发。她说:『没人在乎我们喜欢什么。我们必须呈现出别人期待的样子来,你明白了吗?』我哭得嗓子都哑了。」
天鹅拉住他的胳膊,抚摸他的头发,在他额头落下亲吻:「你长发的样子很美。我在乎你喜欢什么。」
王子露出那种让他心碎的笑容。
靴子在雪里踩断了小小的枝桠,深深浅浅的足迹凝成一串。冰柱的凝水滴落到王子发间,天鹅伸手为他掸掉。王子抓住他的手,拉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人类的体温比自己要低得多,但天鹅仍然从他手中感到一股暖意。
跟在他身后走了很久,他才明白王子前进的方向——是他们过去从湖中逃出来时,暂居过的那间护林人小屋。
废弃的小屋之中,到处都显得眼熟。但那时可远没有这么冷。天鹅查看室内中央的暖炉,里面没有任何燃料,他真想把自己的羽毛扔进去燃烧。如果他付出足够多,王子或许就能获得足够的温暖。
王子把露营灯放在墙边的台子上,冲着双手哈了哈气,坐到双层床的下铺。他的神情在阴影中令人难以分辨。
天鹅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搂住他的肩,吻他。
王子贴着他的脸,说:「我带了即抛手提电话。我想要给她打电话。」
天鹅在无助地下沉:「但是你说过,你不会再打给她——」
「我说过。但现在,我得去面对她。我不能再逃避了。我不能再继续逃避她,逃避自己是谁,逃避我从哪里来。我需要和她当面对峙。而你……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支持我。」
我会对你的决定更尊重,更信任的。 天鹅曾这样告诉王子。所以,即便他心中警铃大作,还是努力把自己的怀疑压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好。」
「我先说好,我会开免提,但我不需要你在电话里为我而战。这是我和我母亲之间的事,我会用我的方法来面对她,我要的仅仅是你在我身边,陪伴我,信任我,让我可以渡过这一切。」
「我明白了。」天鹅轻声说。呼吸在他面前凝成迷雾,王子在他肩头的重量忽然显得那样沉。
王子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了,她也不一定就在……她大概也不想接我的电话。」
然后他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了电话,放到面前的小桌上。电话的荧幕在黑暗中亮了一阵子,又灭了。王子的手在它上空悬了一阵,终于按了下去,拨通了一长串号码。
天鹅希望电话忙音,希望没有人接,希望他可以就此和王子在他们私定终身的地方缠绵,忘记所有令人悲伤的东西。
所有希望都落空了。女王几乎是立刻接听了电话:「喂?是你吗?」
「嗨,妈妈,看来这段时间,没有别人打你的专线了。我们的亲戚都怎么了?太忙了?」
女王的声音在颤抖:「是你……真的是你。你终于打来了……」
王子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奇怪的变化:「你的新闻发布会是针对我的?」
「是的。」
破旧的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得咣当作响。天鹅站起来走向窗子。
「你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络了……」女王的声音嗡嗡的,不知是线路不好,还是她的鼻腔堵住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你……是为了要刺激我再次和你联络,才宣布下一个顺位继承人的?」
「是的,不然呢?」
天鹅想把窗子给关严,却发现插销结冰冻住了。
「你……还好吗?」女王问道。
王子清了清嗓子:「我开着免提。我的伴侣正在我身边……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到。」
他对窗边的天鹅点了点头,天鹅也向他点头。女王愠怒的声音响起:「好极了,好极了,你的伴侣?你这么快就想带着外人来对付我了,太典型了。你想要我相信你这是遇上了什么命中注定的爱情了?不用我来提醒你,我们的家族历史上的那些臭名昭著的风流韵事吧?」
「要让你相信我遇见了真正爱我的人,该是有多难啊?」王子冷嘲热讽道。说真的,天鹅没听过王子用这种语气和任何人说话。「你认为你儿子绝对不值得被任何人所爱,是这样吗?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女王安静了好一阵才再度开口:「恨你?」
「想到你有多恨我,我都感到纳闷。」王子冷淡地说,「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也许这是我死去的父亲的错?我是长得太像他了,还是怎么的?说说看,妈妈,至少给我个原因!」
天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用力撞了一下窗框,插销终于落了下来。狂风被暂时挡到了窗外。
「我不恨你。」女王说,她的声音在发抖,「你失踪的日子里,我终日寝食难安,直到你给我打了第一通电话。知道你还活着,我才能勉强吃一点东西了。这些日子以来,突然又失去了你的消息,我担心得夜不能寐。我想知道你平时吃得好不好,冬天来了,你穿得够不够暖,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你会不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女王哭了。她的哭声很压抑,但是天鹅能听出她在哭。
「你怎么会认为我恨你呢……我爱你,孩子。我爱你。」
王子用手攥成拳,顶在自己嘴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他的眼睛。他安静地听着女王的哭声,过了好一阵才说:「如果你爱我,那你表达起来的方式可真是太奇怪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必须这么做!你从小就软弱,又很黏人,你父亲走得太早,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你那副样子,别人会说是因为你没爸爸,我一个女人家心软娇纵儿子的!我必须对你严一点。你老那么敏感,将来该怎么办?这个世界可不会对你温柔的。我们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你以为我小时候会被溺爱吗?你的脸有一天会印在钱币上,你将成为国家的脸面,我能让你当个哭着找妈妈的小鬼吗?每一任君主都理当为职责作出牺牲,凭什么你就要随心所欲呢?」
「『没人在乎我们喜欢什么。』」王子轻声说。
「你说什么?」
「你就是这么告诉你自己的吗……妈妈?你作出了牺牲?你牺牲了你的自由,牺牲了母子人伦,你也是不得已的,你过着这种光鲜亮丽、锦衣玉食、权力遮天的生活,但这并非是出于你本人的意愿?你都是为了职责?你每天都告诉自己,你是个如此高尚的人?」
「你……你怎么这样讲话呀……」
「我们的确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你演得很好,可我演得也不错。我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王室成员,八卦小报痴迷我,我与众不同,惹是生非,动摇陈规,被自己的个性所毁灭……我们相辅相成,若没有我,观众对你也未必买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酷了?」女王茫然地问。
「我不是想对你残酷……我只是终于能看清楚了。你说我不明白,妈妈……你又何曾明白?我们一直活在一场自我满足的戏里,这些角色不是真的。」
王子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浑身发抖,天鹅回到他身边坐下,揉着他的背。
「我也爱你,妈妈。我在乎你喜欢什么。我真心希望你曾被人溺爱过。」王子的眼泪终于再也不能忍住,天鹅用力地抱住了他。
女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吸了吸鼻子,说:「你能不能……我们见一面好不好?地方你来选,我自己过去,保证不带人,我只想能亲眼看看你……」
王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天鹅抚摸着他的头发,泪水从他眼角不断流淌,水汽笼罩着他。天鹅非常害怕,非常害怕——
「我也想见你,但是……我没办法相信你,对不起。妈妈,我不相信你……我担心如果我去见你,你会在暗地里安排好,把我强制关进精神病院去。我害怕你,我在你身边感觉很不安全。」
女王发出一阵悲哀的呼声,连天鹅听了都不免为她伤感。「我都做了什么啊……孩子,我都做了什么啊?」她问着,不知是在问谁。
王子闭上了眼睛,虚弱地靠在天鹅肩膀上。
「那、那你能给我打电话吗?」女王绝望地问。
「当然……但是,每一次我们打电话,都在吵架。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定时联络你,我们就不能再这样吵个不停了,不然我宁可再也不和你说话。」
「……我会尽力的。」
王子发出一声轻笑,他低下了头,用手搓着自己的脸:「你刚刚说,这个世界是不会对我温柔的。」
「嗯。」
「你错了……我遇见了我的爱人,他愿意付出一切来保护我,我遇见了一群很关心我、也很有志向的人,我们生活在一起,彼此帮助,共同进退。我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我有很多阴暗的时刻,将来还会有更多,但我会试着和它们共存。至少暂时,这个世界对我还挺不赖的。」
电话那一头沉默良久之后,天鹅才听到了一种非常温柔的、几乎不像是女王的声音:「如果是这样,我为你高兴。」
「谢谢……我要挂了,晚安,妈妈。」
「晚安,孩子。」
王子按了一下电话,那一点点屏幕的光消失了。
天鹅跪在王子面前,像他当时恳求他成为自己的伴侣时那样,迷恋地捧起他的脸,吻他。
「你为什么能这么勇敢?」天鹅呢喃道。
「因为你。」王子说。
「你是我的英雄。」
王子笑了。那是天鹅所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回到卧室,天鹅第一次给王子口交。他不仅仅舔了王子的阴茎,他还把他翻过去,舔他的后穴。王子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刺激,高潮来得特别快,都容不得他去恳求天鹅慢一点。
精疲力竭的王子一边颤抖着从高潮的余韵中恢复,一边对天鹅说:「我必须说,作为一个对性完全无感的人,你也未免太在行了。」
「因为小美人鱼本来就有灵魂。」
「……什么?」
「没什么。」天鹅的指尖点着王子的嘴唇,把他此时的美丽印刻在心中。
「所以,故事的结局是,你没能打败魔女,拯救王子,而是王子在拯救自己。」水妖随意地总结道。
「我感觉你的说法很不公平。」天鹅板起脸说,「而且,这可不是什么结局。」
水妖笑了,她拍了拍天鹅的肩:「反正,我早就说过——」
「当事情牵扯到母亲时,往往会很复杂。」天鹅说,「你是对的。」
「我总是对的。」水妖颇为骄傲地说。
天鹅拉住她的手:「虽然你不是我的母亲,但我真希望你是。」
水妖撇撇嘴:「别随便许愿,当心后悔。」
「我不会。」天鹅轻声说。
这天下午,乌云懒洋洋地在天空中散步,天鹅坐在秋千上。金属链凉冰冰的,让他的手心有些发痒。
王子穿过空旷的草坪向他走来,雪花在他发间坠落,像银丝的发网,把他的头发衬得更耀眼。他的笑容远比太阳更明亮。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王子坐在他身边的秋千上。
「是什么?」
「我在考虑公开我的行踪。」
天鹅严肃地竖起了耳朵。这可是件大事。
「目前还只是想想,先别紧张。我想参加致力于废除王室的共和运动,我知道自己能成为非常有效的力量。」王子用腿撑着地面,晃动秋千,「当然,这会让我陷入巨大的麻烦,但我也不能永远躲起来。毕竟,我母亲还想能再见我一面呐。」
天鹅困惑地说:「可是……这样一来,你再见她时,不就等于是她的敌人了?」
王子耸了耸肩:「那就希望她能理解吧。也许有一天,当我们让王室的城堡都能成为像树枝那样的孩子的庇护所,那个时候她会明白。」
天鹅惊讶地看着他。王子居然还能变得更美,太荒谬了。
王子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到天鹅身后,开始推着他的背,让他一次一次荡向高空。当秋千似乎无比接近天空的一刻,天鹅张开了翅膀,开始飞翔。
他飞向乌云之后隐秘的光芒,风声呼啸,穿梭过他的翅膀,他仍然能听到王子的笑声从地面传来。他知道,他同样也在飞翔。
天鹅现在懂得了下沉的感觉,他永远都会记得王子沉入湖中的那一天,他会记得那种无助的心情,空气仿佛泥沼,大地如同漩涡。
但他同样会记得,自己生来就会飞翔。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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