谡烟

刀又要磨了。他拎起切肉已不太灵便的刀，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把刀当年是多么快意啊。当这把刀还不是一把菜刀时，它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谡烟。

可是他不再是那个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的勇武少年了，于是谡烟刀也不负当年的锋利明亮，这么多年了，连刀身都被砧板磨窄了两分。他努力回想着那段快意恩仇的岁月，顿时一丝苦笑。

正巧有磨刀师傅挑着家伙什路过，他喊住：“师傅！麻烦磨刀！”

磨刀师傅卸下家伙什，一一摆好。他递了刀过去，磨刀师傅接刀便是一怔。老人看起来饱受岁月的洗濯，灰暗的皮肤中嵌着一对无神的眼睛，在接刀的一瞬间亮起精芒。

老人细心地用手拈下刀身上半片芹菜叶，又用力抹了抹刀刃边厚腻的油。

“长松谡谡含苍烟。”老人吟道，“谡烟刀竟沦落至此！”

他一愣，这句诗正是谡烟刀名字的出处。他沉吟片刻，终问道：“您是……”话一出口，他登时讶然。这老人……这老人竟是……“大师！是您？！”

竟是三十年前最负盛名的铸剑师，无数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刀兵都出自于这位老人之手。自然包括叱咤一时的谡烟刀。这老人和谡烟刀一样，被磨得黯淡了。

他先笑了，苦笑，叹道：“大师还问谡烟刀沦落如此，大师自己……”

老人也是无奈一摇头，笑道：“也罢也罢，当年之事休要再提。”

当年的谡烟刀已沦落至伙头案板上切瓜切菜，当年的铸剑师也成了挑担磨刀的师傅，而他，当年的他，如今也只是寻常巷陌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江湖英雄，既然不是活在一个个传说里，那么只有寻常、寻常得仿佛从未闪耀过。

20121109

铸剑师沦为磨刀匠，江湖弟子江湖老，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呢？

不想写此篇时，楼下正有“磨剪子，抢菜刀”之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