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格尔的办公室被查封,他向学生们许诺了只是他个人的事情不会涉及到他们的学业。学生们在实验室的学习生活一切照常,安雅听着蒂里克一边改论文一边碎碎念的“婊子养的伊武什金”类似的话,感觉有点胆战心惊。
正好也很久没见到尼古拉了,安雅悄悄地发消息约了尼古拉吃饭。
耶格尔本校毕业,又青云直上,本来就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此时办公室被查封,难免有人阴阳怪气在背后说难怪爬得这么快云云,尼古拉自然也听了不少。一见到安雅他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师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被抢了先机,安雅有些茫然地回答:“没什么啊,就一切照常。现在学校抓学术规范很严格,凡是有举报都要查证,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嘛。”
尼古拉有些失望地说:“这么说他没有跟你们说他的确没有造假是吗……”
“你为什么不去自己问老师呢,科利亚。”
“我不想去抄袭犯的实验室。”
“科利亚!”安雅霍然起身,怒问:“学校都还在继续调查,你凭什么给耶格尔老师下定论!”
“我凭什么相信就他是无辜的呢?蒂里克给我挂名挂得那么轻描淡写,更过分的事情想来也是手到擒来的吧。”
安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真的是你……你不是喜欢老师吗?他也那么信任和看重你,你居然……”
尼古拉不想再说:“那算我瞎了眼吧。”
“就算老师是伪君子,伊武什金你空口无凭举报也是真小人!”
“……?”尼古拉愣了愣,“不是我,靠,安雅,你也空口无凭污蔑我。”
安雅不安地重新坐回去,但是想到尼古拉的态度还是忍不住生气:“所以你的臆想也是多此一举,耶格尔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我未必比你更清楚,为什么你不能选择相信他?”
尼古拉欲言又止,最后才是说出了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场景:“要是他真的跟我说,‘是啊,你喜欢的、仰慕的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安雅的同情心瞬间泛滥了起来——科利亚也是一个可怜孩子呢。不过,安雅还有一个疑问:“那为什么学长会认为是你干的?”
尼古拉问了具体的情况,感觉更失落了:“如果蒂里克都知道些什么,不是更说明确实有问题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安雅点点头,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
尼古拉倒是突然惊醒,呆瞪着安雅,涨红了脸:“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安雅:原来傻子竟在我身边。
接踵而来的球赛让尼古拉心里有了不去找耶格尔的理由。瓦夏是个很有灵气的边锋,和沃尔乔克搞好了关系之后,他反而是前场三人组里最会发号施令的一个,反正万尼亚脾气好,而沃尔乔克其实是个讲道理的人。
安雅的巴别塔队实力不俗,没有要求任何一个对手增加女队员,凭球技闯进了罗素杯的八强,不过因为全女生阵容,对抗还是弱了一些,最后被尼古拉的T~34队淘汰。
尼古拉踢比赛的时候豪气干云,踢完就像个小鸡仔一样跟在学姐后面碎碎念:“安雅,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安雅远远看见沃尔乔克在和自家后卫套近乎,哼了一声:“我又没怪你。”
尼古拉顺着安雅的目光看过去,挠挠头说:“我还以为娜塔莎会比较喜欢像伊奥诺夫那样的文艺青年呢。”
“他们俩都是后卫,倒是要能交流上啊。”安雅同意尼古拉的看法,想了想说,“既然你们赢了,请我们全队吃顿饭吧,给这些单身狗们一点机会。”
心怀愧疚的尼古拉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想想定哪里!”一边找餐馆,尼古拉一边数着T~34队队员的婚恋状况:“斯捷潘结婚了,帕维尔在乌克兰老家有未婚妻,万尼亚老早就靠手风琴追到了跳舞超好看的男朋友,沃尔乔克和伊奥诺夫单身,瓦夏也是,他年纪小,应该很招姐姐们喜欢吧……”
安雅似笑非笑地看着尼古拉:“你自己呢?我家门将对你很感兴趣来着。”
“我有喜欢……啊,”本来已经暂时把耶格尔抛诸脑后了,混蛋学姐偏偏要提起来,尼古拉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样说,“介绍门将妹妹给我认识吧!”
“你个人渣!”安雅推了一下尼古拉的脑袋,气呼呼地说,“我才不会让你祸害我的娜佳!别想拿我的朋友们给你疗伤!”
呜呜,学姐钓鱼执法。尼古拉捂着头撇撇嘴,老老实实地说:“我约了这周日的日租别墅,地址发给你了。”
尼古拉向球队宣布了周日和巴别塔队一起聚餐的消息,引起单身汉们一阵欢呼,他特地跟万尼亚交待:“可以带家属!”
万尼亚笑嘻嘻地问:“那我可以带上我的手风琴吗队长!”
瓦夏大叫一声:“你居然还想过不带吗?!”
尼古拉也说:“要是技艺生疏了就免了吧。”
斯捷潘兴致缺缺:“我和帕维尔就不去了。”
没有人会对斯捷潘的缺席有异议,但是免不了要调侃一番科布扎连科什么时候回老家结婚。大家散了之后,尼古拉和伊奥诺夫并肩往宿舍走。
伊奥诺夫提醒说:“虽然说冬假之后才会开始陆续提交毕业论文,但是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写了,趁耶格尔老师最近空闲多,你正好多找他指导啊。”
尼古拉别扭地推脱:“等他的调查结果吧。”
“那还来得及吗?或者你要是数据齐了就先写,到时候再去找老师修改?”
“实话说,我不想用那些数据了,还有那些背景调查,我分不清哪些是虚伪的。”尼古拉叹气,赢球的喜悦荡然无存。
伊奥诺夫皱眉:“不至于吧。那不也是你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结果吗?”
尼古拉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多事,但是还是近乎洁癖地认为有任何一点疑点的东西都不应该用——虽然其实没有人会在意本科生的毕业论文有多少价值。他耸耸肩,假装不在意地说:“反正不想用。”
“那你怎么办?又去找斯捷潘?”
“唔……是啊。”
尼古拉永远都很有主意,不会听劝,伊奥诺夫不想再管他,转而问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新课题吗?训练也不来,聚餐也推掉了。”
“好像是……人耳可测频率内规律声波振动对钢铁焊接线平整度的影响。”尼古拉回忆了一下斯捷潘给他讲的现阶段的研究内容,艰难地复述了一遍。
果然伊奥诺夫也愣住了:“啥?”
“就是焊铁疙瘩的时候放放音乐,比如天鹅湖什么的,然后看焊线怎么样。”
“真的会有影响吗?”
“斯捷潘说了,如果真的证明没影响,也是一种结果。”
伊奥诺夫瑟瑟发抖:“这就是博士生和我们本科生的差距吗……”
“是斯捷潘和正常人的差距。”
“我要去告诉斯捷潘你在背后说他坏话。”
尼古拉笑得蔫坏:“行啊,只要你敢去和他说。”
惹不起斯捷潘还治不了室友吗。伊奥诺夫凭借身高把自己压到尼古拉肩上,尼古拉踉跄了两步,挣脱不掉,开始求饶。
豹队在蒂里克的带领下同样进入了四强。因为之前抽签的分区,他们和T~34队只要再战胜各自的对手,就可以在决赛相遇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尼古拉只是“啧”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他看着面前摊开的研究生考试复习资料,一时间又觉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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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电脑被封存在办公室,等调查结束才能拿出来,耶格尔迫不得已凑合用着蒂里克的电脑处理了点比较紧急的公务,然后就盯着蒂里克改论文。
蒂里克有点发毛,提议说:“要不然您趁这个机会度个假,出去放松一下?正好您受伤之后就没有放过什么像样的假对吧。”
耶格尔笑眯眯地指出一个拼写错误,说:“至少先把你的毕业论文改完。”
蒂里克欲哭无泪。
耶格尔想了想又说:“正好现在我闲下来,你忙着,我可以帮你盯一下豹队的训练……哎还是算了,和学生还是要避嫌。”
“您别这样。”蒂里克知道耶格尔心里很是消沉,宽慰说,“只是走调查程序而已,他们会给您一个清白的。”
“那也得是真的清白的才行。”耶格尔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说,“好了,知道我在这你不自在,跟你说的部分,你自己好好改,明天我再看。”
既然耶格尔说了明天,那就是明天一大早。蒂里克抓紧时间改图表改词句,等自己大概满意了,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耶格尔对研究生并不苛刻,他们其实少有这么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蒂里克锁上休息室的门,看到实验室里漆黑一片,也懒得再打开灯,直接走进去按照耶格尔制定的规章检查烘箱、制冰机的电源和各个水冷装置的水龙头。
于是他看到耶格尔还安静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通风橱旁边的窗户没有窗帘,耶格尔就坐在通风橱前面,窗外昏暗的路灯透过已经开始落叶的杨树,斑斑驳驳地洒在耶格尔脸上,蓝色的眼睛在苍白的路灯下坚定而忧伤。
蒂里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扰他,不过耶格尔已经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他——来询问我也好,来质问我也好,我会解释给他听,会给他道歉。撤回那篇文章也行,辞职也行。可是他偏偏就再也没来过,除了对他这样感觉失望,让我总觉得隐隐还有些庆幸,或许还能像三年前一样,怀抱着‘不会被发现’、‘不会有人知道’的卑劣的希望,能让我再虚伪地走下去。”
“要我说,您根本不欠他的,您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您应得的。”蒂里克愤愤地在心里多骂了一句该死的伊武什金,还是劝说,“他不来找您,您为什么不能去找他谈谈呢。你们私下解决,您给他一些补偿,文章、推荐信或者钱,让他撤销举报不是更好吗?”
“蒂里克呀蒂里克,”耶格尔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能看出来他喜欢我吗?”
蒂里克觉得完全没问题:“那不是更好吗?您纡尊降贵色诱一下他,不是更手到擒来——反正您也喜欢他,正好成就一段佳话。”
耶格尔简直不知道自己的傻学生是真的傻还是真的傻。
“如果你喜欢的人利用了你或者伤害到你,你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他吗?”
蒂里克毫不犹豫:“会呀。”
耶格尔反而愣了愣,摇摇头,说:“可是伊武什金不会。我的错误只会让他更厌恶我,如果我还胆敢利用他的喜欢来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会更加憎恶这样卑劣的人吧……我才不希望他恨我。我也是这几天才发觉,我好像比我之前以为的更喜欢他。”
蒂里克觉得是耶格尔想太多,思考自己要不要出头去找尼古拉说说,然后立刻被耶格尔看了出来:“你不要掺和这件事了,管好你的论文和球队。你这些提议我都想揍你,我怕你和伊武什金话不投机直接打起来,临毕业就别找处分了。”
蒂里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妥协说:“好吧,我不管就是了……不过说到球队,您还是来陪我训练吧,就像伊武什金之前做的那样,和他们一对一练练,您跑动一下就当散心或者发泄。”
耶格尔赞同说:“这可能是你今天说的唯一一句能听的话。”他起身走到蒂里克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揉了揉蒂里克的头发(蒂里克配合地稍微弯了弯膝盖),然后说:“还是谢谢你,一直以来愿意听我说这些。”
蒂里克认真地说:“这些年您指导我这么多,怎么都是我更感激您才对——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嘛。”
耶格尔没再客气,径自走出实验室,提醒说:“检查水电和锁门就交给你了,我去开车送你回去。”
蒂里克看到窗台上耶格尔落下的烟盒,二十支烟满满当当地排在里面——事情再不解决,耶格尔可能要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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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找到了让耶格尔声名鹊起的那篇文章,研究攻克了一个学界老大难的问题,按照引言的叙述,一切展开都按部就班。尼古拉逐字逐句看了结果讨论和材料方法,甚至补充图表,除了惊叹只有更多的崇拜,实在是看不出任何问题。
为了向浓硫酸为主的反应体系中添加需要的氯离子而不引入新的杂质,尼古拉曾经想当然地觉得可以往里面加盐酸。但是这个问题如果可以这样轻易解决,也不至于成为催化剂界的一小团乌云。耶格尔用推理小说一般环环相扣的论证,从与氯离子配对的阳离子的筛选、二者与浓硫酸体系的兼容、反应后体系杂质的去除和检测以及全程的安全性测试等方面依次进行了实验的设计和验证,最终以氯化铵为原料,改变反应釜温度和压强,获得了很不错的效果。(没有这样的问题也没有这样的解决方案,纯粹是剧情需要,不要当真更不要尝试)
那为什么耶格尔总是不希望自己看到这篇文章呢。
尼古拉苦恼地看着打印纸,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应该问问,但是又不是当面问。想来想去尼古拉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利用知情人士安雅。
于是在巴别塔队和T~34队的联谊聚餐之后,尼古拉有意无意地把队友都送走,最后满脸通红地趴在地上,看着仅剩的安雅说:“学姐,你得对我负责。”
“……”安雅嫌弃地掏出手机,“我会叫车回去,让你自己躺在这里醒醒酒。”
“别呀安雅,你一个人多不安全。这日租别墅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打车。”
安雅狐疑地打量着本科生,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尼古拉喝得也不少,确实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但是人还算清醒,嘻嘻笑着:“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你信任的、有车的人来接我们回学校,最好还是男的,你就可以把我扔给他处置了。”
“你直说让我找耶格尔老师呗。”
尼古拉此刻的无辜嘴脸看起来有些可恨:“我可没说。”
安雅不想和一个醉鬼单独在荒郊野外过夜,她不得不承认尼古拉的办法是最好的,只能战战兢兢地打了耶格尔的电话——但愿耶格尔还没睡。
等耶格尔在安雅的帮助下把尼古拉背起来,安雅看着尼古拉有意无意收紧的手臂有些鄙夷。耶格尔把尼古拉放到后座让他可以躺着,头疼地问:“他这是喝了多少啊?”
安雅幸灾乐祸:“他就是酒量不行而已。”
尼古拉嘟囔了两声表示抗议。
安雅心知尼古拉想让自己套老师的话,打定主意就是不问,从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然后就随口聊了几句球队的事情。在加上耶格尔开车很全神贯注,安雅也正好乐得不说话。
尼古拉趴在后座偷偷给安雅发消息:“求求了。”
手机提示音有点大,安雅看到内容也没忍住笑出声,以至于耶格尔奇怪地瞟了她一眼。安雅淡定地掩饰:“我舍友问我是不是突然转性要在外面过夜了。”
耶格尔笑着摇摇头,夜不归宿对于乖巧的安雅大概是头一回。他突然问道:“对了,你们的饭钱酒钱结了吗?”
“科利亚在网上订的,没结人家也不会放过他啦。”安雅吐吐舌头,“我看见他喝酒之前找队员们收钱来着。”
“你们年轻人出来玩,应该都是AA制吧。”
安雅调侃:“老师您也不老呀,别总想着和我们拉开距离嘛。”
“你什么时候敢把敬语去掉,我就承认和你们一样是年轻人。”耶格尔倒是想起来上次在楼梯间,尼古拉直接叫他的名字的时候。
安雅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科利亚和蒂里克学长就是互相叫名字,学长又会不用敬语地称呼您,所以您还是年轻人!”
耶格尔揶揄:“他们俩可不能算。”旋即又叹了口气,“他们俩现在应该更没法好好相处了,真不知道决赛的火药味会有多浓。”
“我听见学长骂科利亚了来着。”安雅顺水推舟打小报告。
“唔,蒂里克有时候是容易钻牛角尖。”耶格尔拍了拍方向盘,仿佛在拍谁的头。想了想还是为学生开脱说:“这次他也是太生气了,我会和他说的……安娜你也不要因此觉得蒂里克就是个……唔,坏人?”
比起护犊子,安雅也不甘落后,为尼古拉分辩:“老师,科利亚又怎么会是背后举报的那种人呢?他一直都正直又善良。”
“正直的人才会希望他所知道的不规范、不道德的行为都能受到应有的制裁不是吗?”
“而且他还喜欢……”安雅脱口而出,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她虽然知道尼古拉喜欢老师,可是老师知道多少呢?这样说出来似乎太过唐突。
耶格尔淡定地接了下去:“他喜欢我。”安雅心想原来您知道啊,没敢说话。耶格尔接着问道:“安娜,你喜欢伊武什金吗?”
“科利亚就像我亲弟弟一样。”
“那你怎么看他喜欢我这件事?”
安雅愣了愣:“这我没想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耶格尔失笑,虽然知道安雅一心学习,其他的方面有些不灵光,也没想到是这么漠不关心。于是他问道:“好吧,安娜,如果我以你的导师的身份对你说,和我结婚吧,你会怎么想?”
“害……害怕?”
真是个实在的姑娘。耶格尔忍笑说:“我想也是。”他叹了口气,解释说:“我是教师,你们是学生,年轻人可以不顾一切地表达爱意,但是我不行。每次见到伊武什金,我都觉得他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反射了我的虚伪,可是如果我真的说出来,那就不仅仅是虚伪,更是卑劣了。”
“您是说您……”安雅脑子里冒出十万个八卦的粉红泡泡。
“安娜会为我保守秘密吗?”耶格尔趁着红灯回头,陈恳地向安雅做出一个“求你了”的表情。
安雅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尼古拉会对老师那么着迷,不是公事公办那副冷冰冰样子的耶格尔老师实在是太可爱噜。所以尽管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十二种和朋友分享八卦的开头,她还是点了点头。
安雅回头看了看后座安静的尼古拉,不知道他现在是真的不省人事了还是依然在装睡。不过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这种好事都被他摊上了,真是好福气啊。
耶格尔先送安雅到研究生宿舍,安雅攥着安全带,忍不住说:“科利亚还有半年毕业,您和他之间就没有阻碍了。”
“现在的阻碍可不是师生关系啊。”耶格尔轻轻地回答,无奈地笑了笑。
安雅不解,还是问出了尼古拉想要知道的问题:“对于学术不端的责难,既然您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成为障碍呢?”
“安娜,”耶格尔看着后视镜里沉睡的尼古拉,平静地说,“谢谢你的信任。不过,如果我有愧呢?所以晚安了,亚尔采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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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艰难地把自己挪到水龙头前面,接了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冷静地回忆着车上耶格尔说的话。
他实在不明白,就连送学生回宿舍也要叫上管理员见证,对于遵守规章程序近乎苛刻的耶格尔当初竟然会用不光彩的手段获得一份教职。
他承认了。他说他也喜欢他,却也说如今他们之间的阻碍并非是迟早会结束的师生关系。
尼古拉不知道是酒意上涌,还是真相令他感到恶心。他趴在水池边吐得一塌糊涂,洗了无数遍脸,大概也可以假装并没有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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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在斯捷潘的实验室紧急转了两天,想了一个新课题用来写毕业论文。
他没精力也不想再考虑研究生考试的事情,除了做实验抢数据就是练球,一心想要在罗素杯决赛再好好落一下豹队的面子。
到决赛前一天,尼古拉早就无心学习了,好好地休息到天黑,其他人想要为第二天的比赛养精蓄锐,于是尼古拉找社团借了几个人形立牌,准备自己去球场练任意球。
“今晚请大家一定要好好休息!体能是比战术和技术更重要的东西!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我们一起热身!飞行员,今天教给你的战术你回去要多想想。装填手,手抛球的技巧你给我记住了!好,解散!”
蒂里克伸出手,豹队队员们也将手一只只地叠上来,一起大喊:“胜利!”
尼古拉抱着立牌拖着球袋,看着豹队队员说笑着三三两两离开,飞行员友好地向他打招呼:“明天可不要手下留情啊学长!”
尼古拉勉强笑了笑。
蒂里克循声转身,看到尼古拉,礼节性地打了声照顾:“这么晚还来练?”
尼古拉憋着气,也不想理蒂里克,自顾自走到球场中间去摆立牌。
蒂里克歪了歪头,开始佩服耶格尔的远见卓识——尼古拉看起来真的很想打架喂。不过他还是试探着问:“你以后都不打算去实验室了吗?老师说你还有实验没做完,还有毕业论文,你不会就打算自己写不用——咦!”蒂里克敏捷地躲开尼古拉朝他踢过来的足球,球砸在身后的防护网上又滚落到他脚边。蒂里克脚尖一勾,足球乖巧地跳起来落进他怀里。
“还我。”尼古拉远远地喊。
“没礼貌的本科生。”蒂里克谨记着耶格尔嘱咐的不能打架不能打架不能打架,尽量温和地说,“不考虑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
尼古拉跑过来把球从蒂里克手里拍到地上,气冲冲地说:“与你们无关。”
“我们啊——”蒂里克小声重复了一下。
尼古拉,好烦。
蒂里克有点惋惜地感叹:“你不来实验室,老师也不做实验了。”
热身的尼古拉顿了顿,然后冷冷地说:“与我无关。”
蒂里克连碰几个钉子,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准备离开。可是遇到一次尼古拉真是不容易,蒂里克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很好,就算尼古拉真的要打架他也可以跑。所以还是想努力一下,帮耶格尔说说话,于是又转了回来,干脆在场边坐下来。
尼古拉皱了皱眉,自顾自踢球捡球不去理会。
蒂里克感受到了耶格尔的胆怯从何而来,叹息说:“为什么要弄到这个地步呢,伊武什金,你为什么就为了这件事这么执着?”
“我就是这样的人,对我在意的事情都一样。”
“对老师这个人也是吗?”
“以前是,曾经是。”对话间,尼古拉踢出了三个球,没有一个能绕过立牌摆成的人墙。
蒂里克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说:“怎么,有了污点就不值得你执着了吗?”
尼古拉走到蒂里克身前,居高临下地反问:“不然呢?”
蒂里克毫不在意气势上的劣势,自顾自地说:“难道你没有犯过错误吗?既然你喜欢耶格尔,难道就只喜欢他的优秀而不接受他的失误吗?如果因为犯了错就不再喜欢,伊武什金,你喜欢的究竟是耶格尔这个人,还是你心中一个完美无缺的神祗?”
尼古拉果然愣住了,好好想了一番才认真地回答:“那要看错误是什么性质的。像这样道德上的重大瑕疵,我凭什么一定要接受?”
“我要是喜欢耶格尔,哪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纳粹,我也会追随在他身后。”蒂里克很满意自己这个突发奇想的比喻,觉得应该回去讲给耶格尔听一遍。
尼古拉毫不犹豫:“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他是纳粹,我会冲在反法西斯的第一线。”
蒂里克变了脸色,咬了咬牙,想做最后的努力:“你不原谅他?”
“是。”
“伊武什金,”蒂里克低低地吼出来,“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他呢!”
“条件吗?”尼古拉冷哼了一声,然后莫名笑出来,“是他教给你的吗?谈条件?用别人的想法铺就自己的职业生涯,一次又一次用所谓的条件来和别人交易未来,这是一个教师应该做的事情吗?这样的人,啊不,他连做人基本的准则都失去了,还有什么资格——”
听到尼古拉讲得一句比一句难听,蒂里克也无名火起,他猛地站起来,打断尼古拉的话:“我不明白,就算耶格尔欠你的,他的脸还不够还吗?你们两清了不行吗?为什么你非要彻底毁了他?”
尼古拉惊慌地抬头,不得不去把他从来不想联系在一起的两件事连起来:“你说什么……”
蒂里克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脸,笑着说:“伊武什金,你不会以为这个学校里造成人员受伤这种程度的实验室安全事故有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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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过程表现为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物质的潜在能以一定的方式转化为强烈的压缩能;第二阶段,压缩物质急剧膨胀,对外做功,从而引起周围介质的变化和破坏。
那一场爆炸同样分成了两个阶段。
尼古拉倒了半烧杯浓盐酸,快速地倒进了三口烧瓶的加料口。在最初的几毫秒里,溶液变得浑浊,似乎确实生成了影影绰绰的白色沉淀,但是很快浓盐酸中的水分与烧瓶中的浓硫酸混合放出更多的热量,浓盐酸被脱水,整个体系开始剧烈地产生大量氯化氢气体和氢气,骤然增加的气压让玻璃烧瓶不堪一击,在酒精灯上炸裂。
“躲开!”满脸胡须假装自己经验老道的年轻助教就站在通风橱旁边,他一把推开身边两个前来请教实验流程的女生,和尼古拉一人一边,合力拉下了通风橱的玻璃门。
通风橱的气道并没有打开主动抽气,浓硫酸在盐酸的影响下钝性消失,强烈的酸性生成的氢气在通风橱里与空气充分混合,达到了氢气的爆炸极限,酒精灯的火焰闪了一下蓝光,玻璃门轰然破裂,尼古拉正转过身去让其他人躲避,首当其冲,玻璃、化学试剂、火焰纷纷砸到尼古拉背上,轻薄的衣物只够阻挡一点点,他甚至都没站稳,冲击波推着他前扑,脑袋磕到了实验台,不省人事。
因为疏散附近的学生,助教的位置要偏开一点。碎掉的玻璃还沾着浓硫酸,随着爆炸的高温飞出来,将年轻助教朝向通风橱的半边脸划得血肉模糊。
浓硫酸可以钝化铁和铝,原来也可以钝化疼痛。他的耳边响起同学们的惊呼,一片狼藉的残损的通风橱还有好几处燃烧的火焰,然后有胆大的同学提着灭火器冲了过来,白色的粉末像雪一样覆盖了火焰,覆盖了通风橱,覆盖了整个世界——
耶格尔猛然惊醒,下意识捂住了右脸。是干燥的皮肤,没有血,也没有疼痛。
很久没有梦到过这场爆炸了,最初的恢复期已经足够摧毁耶格尔的一切软弱。硫酸让简单的划伤变成了一种锥心的折磨,每一道伤口里都像是有一千根针,日日夜夜随着血流翻动着。面部是全身上下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最丰富的部分之一,大量痛觉突触日以继夜地传递着神经递质,让大脑产生持续的信号。那种不停歇的疼痛,让容貌被摧毁成为了最无关紧要的担忧。如果无法从这场酷刑之中逃生,看起来可怖的脸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碳酸氢钠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伤口里残余的酸液,也同样清理走了免疫系统为了伤口愈合而做出的所有努力,随后就是炎症、感染……不一样的疼痛甚至没有让身体产生麻木的机会,尖锐或者钝感的痛觉没有一刻止息。
耶格尔没有别的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能反反复复地思考自己的课题,这场爆炸证明了高温常压下,盐酸不可行。从浓盐酸开始,他在脑中搭建了一个又一个紧紧封闭着的、永远不会爆炸的反应釜,把不同的原料加进去,设想反应的温度、气压和结果。他用自己所有知道的物质代入化学反应,推演着这个实验,筛选掉不合适的,留下可行的。后来他开始思考如何陈述自己推演的过程,脑中的反应釜改装成打字机,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构建出了一篇像推理小说一般精彩绝伦的科研论文。
当耶格尔用这件成果评了职称,得到了一份近乎铁饭碗的教职,他再度在课堂上见到了尼古拉,他所有复杂的感情都变成了一种——怨恨。
怨恨他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痕,也怨恨他随口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带来无上荣耀。
盐酸是一个最优的选择,可是浓盐酸也不行,那应该用什么呢?
病床上的耶格尔为了抵抗右脸的疼痛,拼命地想着。
不含水的盐酸——氯化氢气体。
但是浓硫酸体系下氯化氢气体的溶解度不够。
提高溶解度——盐——新的阳离子——氯化铵——氨气可以通过加热去除。
文章编辑和审稿对这个想法盛赞不已,审稿人在评审意见中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漂亮的想法和实验是作者完全独立完成的。”
称赞像是一记耳光,打在耶格尔刚刚愈合的右脸上。
我是独立完成的这样一个设想吗?发现体系中掺杂的银离子是阻碍催化活性的元凶之后,耶格尔的实验停顿了很长时间没有丝毫进展。给他的实验提供进一步的思路的尼古拉理应有一个署名,或者至少——应该在致谢中被感谢。
耶格尔不愿意感谢同时也伤害了自己的那个人,他也需要一个足够惊才绝艳的成果去评职称。唯一的作者和并列的作者,实在有太大的分别。
更何况,多么令人嫉妒啊。耶格尔感觉自己就像寓言故事中被小孩揭穿简单真相的智者,他被多年的科研流程束缚了思想,裹足不前的时候,一个大一新生简单的推断就能给课题带来新的方向。
耶格尔嫉妒本科生的天赋,仇恨本科生的莽撞。于是他默认了所有那些赞美,占有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想法,获得了由此带来的一切风光。
后来耶格尔才知道有个词叫做视网膜效应,是说当自己拥有一件东西或一项特征时,就会比平常人更会注意到别人是否跟自己一样具备这种特征。他遭遇的是这种效应的变体,无论是在后来他学习教学的课堂上,还是在豹队比赛的对手里,或者在校园的任何一个正常的地方,他总是能够撞见他所怨恨的那个伊武什金。
注意到他在课堂上神采飞扬地回答老师提出的超纲的问题,注意到他在球场上轻而易举地找到豹队的防守漏洞,又或者是在后辈面前耀武扬威、一呼百应,还是在那个脾气不好的白俄学长面前腆着脸作怪,甚至看到他在学校餐厅一口吞掉一个手掌大小的巧克力蛋糕,然后被噎到不得不用咖啡送服。
耶格尔忍不住在口罩的遮挡下笑出来,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是怨恨他的,自己是“应该”怨恨他的。那时耶格尔还无法直面其他人偶然注意到自己的伤疤时躲闪的眼神,无论在哪里都带着口罩掩盖布满了半张脸的疤痕;听课或者看豹队的比赛时也略晚些到,坐在人群的最后。耶格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因为被嘲笑,恼羞成怒把奶油拍到球队的朋友脸上的伊武什金,猜想如今的自己在伊武什金眼里,应该差不多是个不存在的人吧。
小个子的T~34前锋拿着剩下的奶油疯狂反击,不干不净地威胁:“尼古拉你这个活该被纳粹肏的混蛋,看我下次在球场上踢断你的狗腿!”
伊武什金的名字是尼古拉。耶格尔胆战心惊地想,克劳斯和尼古拉好像是同源的,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个名字的不同叫法。
该死的,该死的,耶格尔早就过了会为无法控制的心动而莫名愤怒的时候了。比起自己纠结为什么会喜欢仇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耶格尔更在意自己的事业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等,如果有伊武什金,好像还真的可以?
然而,耶格尔很快想到他之前的文章已经付梓,除非撤稿,不然借用他人科研创意还不给署名这份学术不端简直是板上钉钉。可是撤稿的话,一切都完了。
于是耶格尔只来得及设想了一瞬间色诱本科生合作实验然后名利双收还抱得美人归,之后就完全陷入了会被伊武什金发现一切愤而举报的恐罹之中。
伊武什金在课程和足球比赛的表现越是亮眼,耶格尔就越是自惭形秽。当他终于习惯了别人看向他疤痕的目光,能毫不遮掩地走在校园里时,伊武什金的沉吟又让他明白,这所谓的洒脱也只是他遮掩其卑劣的本质的一个面具罢了。
耶格尔始终都没法确定自己应该对蒂里克自作主张收下伊武什金做毕设是应该感激还是愤怒。那天T~34队和豹队的比赛之前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耶格尔甚至不敢看伊武什金的眼睛,故作镇定地交待完让伊武什金去实验室报到就借着球队自说自话。
——“我一会儿还有会,你们自己踢,不用对蒂里克留情。”
——伊武什金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耶格尔没忍住笑出来,就像之前每一次他在暗处窥伺到伊武什金的光芒时一样。然后他发现伊武什金怔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口罩、也不在相当于不存在的旁观者的位置,于是他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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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尼古拉和蒂里克再度握手交换队旗,蒂里克直觉尼古拉有些心不在焉,感觉自己昨天的找茬居然成了无心插柳的攻心之计,脑子里顿时活络了起来。
因为是四年一度的杯赛决赛,这场比赛还有点正式,两队除了场上队员,替补也难得到得齐齐整整。T~34队的领队是临时找来的伊奥诺夫的指导老师,一个永远乐呵呵的很有艺术家气质的老头。豹队领队耶格尔也被迫出现在豹队板凳上。
事实证明,吹响哨声之后,尼古拉就不会再受到任何场外因素的干扰。他依然有些超乎寻常的嗅觉,在断下豹队的球权之后,轻而易举地分配到最合适的地方。瓦夏和万尼亚一人一边支援在对方禁区附近游走的沃尔乔克,狂轰滥炸之下,终于破门得分。
被打入一球是意料之中,蒂里克喊了一声“变阵”,自己后撤进入防守,把前场的组织全权交给飞行员。很快沃尔乔克被蒂里克防死,两个边锋传中的球都不能形成有效的助攻。而且瓦夏和万尼亚的射门都不太行,尼古拉只能示意他们跑位牵扯住豹队的后卫,自己带球一路狂奔准备单刀破门。
眼看着无人能挡全靠不怎么靠谱的守门员了,蒂里克指挥随便一个人守住沃尔乔克,自己一路狂追,觑准时机一个滑铲,把这个几乎是必进的球远远解围出去。不过他情急之下没收住脚,尼古拉为了避开这一铲摔得不轻,蒂里克得到了一张黄牌。
蒂里克有点遗憾地撇撇嘴,背着一张黄牌防守,难度可不小。不过他提前练好的战术还是起到了效果,飞行员前插,在接线员的掩护下成功攻入一球。两队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比赛保持着这个比分进入了下半场。T~34队的三个前锋开始互换位置,干扰豹队后卫的人盯人。蒂里克倒是笃定地防住了沃尔乔克,让飞行员和尼古拉对位,互相拦截对方的出球。
双方僵持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接线员趁伊奥诺夫不备,漫无目的地尝试了一脚远射,毫不意外地被斯捷潘收入怀中。
斯捷潘大吼一声:“奇迹!”
全场愣住,只有尼古拉深悉内情,闷头就往豹队球门那边跑,他甚至不用看自己和对方后卫的位置,斯捷潘自然会在越位之前把球大脚给过来。
不过落点有些远,尼古拉发狠冲刺了两步,趁蒂里克和后卫合围之前,毫不犹豫地不停球直接推射打门,一蹴而就,将比分改写为2:1。
蒂里克抹了抹额头的汗,感觉有些无力。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场边的耶格尔。耶格尔也有些坐不住了,焦灼地在边线旁走来走去。
还有机会追回来,蒂里克叫住飞行员,决定孤注一掷。豹队的后场比起斯捷潘其实很滥竽充数,围追堵截还行,支援进攻完全不可能。蒂里克只能再后撤,伺机从T~34队的进攻队员脚下直接反抢,为前场输送弹药。
只是这样踢,全队的攻防转换都压在蒂里克一个人身上,一旦他出现失误,豹队就再无反击之力。
尼古拉自然也看得出来,和沃尔乔克轮流冲击蒂里克这个点。沃尔乔克再度突破,尼古拉晃过一个豹队后卫横传给他,蒂里克选择拦截沃尔乔克。不过这几分钟高强度的防守让他身心俱疲,几乎是完全靠卡位让沃尔乔克直接撞向了自己。
蒂里克应声而倒,顺势翻滚了几圈。本来他只是真的累了没有想多,沃尔乔克嘲讽说:“这就假摔了啊。”蒂里克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这可把沃尔乔克气坏了,上前来拽着蒂里克的衣领把他拖起来,蒂里克猝不及防挣扎了一下,更加激怒了沃尔乔克。
裁判赶在沃尔乔克的拳头落下之前吹响了哨子,给了沃尔乔克一张黄牌,蒂里克一个口头警告——他要是再犯规就要领第二张黄牌下场了。
不过沃尔乔克的黄牌让蒂里克很满意,他开始试图引诱沃尔乔克犯规。暴脾气的小个子前锋被蒂里克防了整场,早就不耐烦了,不出所料落入蒂里克的圈套,甚至在蒂里克转守为攻的时候,还紧追不舍。
蒂里克和飞行员二过一配合过掉高位逼抢的尼古拉,正要变向,沃尔乔克一记滑铲,鞋底不偏不倚踏在蒂里克脚腕上。蒂里克爆发一声惨叫——钉鞋挫骨是真疼。
沃尔乔克被罚下场,蒂里克含泪摸了摸被血浸湿的球袜,还想坚持一会儿,耶格尔远远地叫他下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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